公仪天阳其实对田地的事并不怎么懂,不过他态度亲和,愿意虚心听农户们说话,一开始那些农户们还很拘谨,也不敢多说,后来见他态度真诚,才终于肯跟他说一些事。
这座田庄的情况,整体来说还是比较好的,不过也存在不少问题。
田庄有几千亩地,有上等的良田,也有产量贫瘠的下等田,可是一律都种了冬小麦,只因朝廷收税的时候,只认稻谷,不收杂粮,公仪家收取佃户们的租粮时,也照着朝廷的方法收。所以佃户们害怕稻谷的收成不够,便是明知下等田种不出多少稻谷来,也不敢种产量更高的玉米、黄豆等。
另外还有,整座田庄只有两个不大的蓄水池,干旱季节根本不够佃户们浇田,雨季时又常常会涨漫出来,将附近的农田全都淹掉。佃户们没办法,只能年年挖出池底的淤泥,但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其他还有一些或大或小的问题,公仪天阳都一一记下来,详细说给了映初听。
以前老太太掌管田庄的时候,只管每年收税,至于田地的产量高不高,佃户们的日子好不好过,她根本就不会操这个闲心。但是公仪天阳不同,他巡视了半天回来,心里就有了些许想法。
“朝廷只收稻谷,我们公仪家不一定非得跟朝廷一样,”公仪天阳道,“我翻开府里的账本时,发现马场每月都要购进一批高粱、大豆、牧草等,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向佃户们收取这些东西当租粮,既能减轻佃户们的压力,也能省下不少花费。”
直接向佃户们收,和花钱去粮草铺里买,这其中是有不少差价的,一月两月或许看不出来,长年累月就能省下不少银子了。再则也能合理利用那些贫瘠的下等田,让佃户们受益,一举两得。
映初一笑,道:“三哥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实施起来,怕是不太容易。”
公仪天阳的这个想法,府里的其他人不是想不到,朝廷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想不到,只不过这其中牵扯很多人的利益,所以大家都装傻而已。
公仪天阳如果真下令更改收取租粮的方式,马场的采办第一个就要跳出来,其他管事们肯定也要跟着闹,因为他们怕公仪天阳在其他方面也要改革,触犯到他们的利益,所以必定会齐心协力的反对到底。
公仪天阳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映初话中的意思,苦笑一声道:“四妹说的对,是我太想当然了。而今我刚继承爵位,若是就大动干戈的话,定然会有很多人造反,投向老太太他们那边去。”
“三哥也不用气馁,”映初道,“三哥肯为佃户们着想,这份心意就很难得。来日方长,待三哥的位置坐稳之后,便可以慢慢实施了。”
公仪天阳点点头,不过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他头脑发热的想了一上午,结果都是白想。
映初笑道:“三哥提到蓄水池,可是有什么解决办法?”
公仪天阳振作了一点精神,道:“我想将田埂边的水沟拓宽,这样既能扩大蓄水面积,又省的干旱季节,佃户们跑很远去挑水。”
田埂边预留的水沟一般都很狭窄,一抬脚就能跨过去,虽然也能排水蓄水,但真到了洪涝干旱季节,派不上多大用场。
“这办法倒不是不可行,”映初道,“只是一旦将水沟拓宽,那么损失的就是公仪家的耕地,只怕老太太他们那里不会同意,若三哥坚持要做,他们说不定会告到衙门,说三哥毁坏耕地,后果可大可小。”
公仪天阳眸中冷光一闪,道:“他们要告便去告,这里的土地都是属于我公仪家的,别人能拿来盖别苑,我挖几条水沟又有何不可?衙门真要与我过不去,那我也不介意多拉几个世家下水,看他们敢不敢给所有人定罪!”
映初笑了笑,道:“既然三哥已经想好,那我自然是支持三哥的。不过三哥还是先到衙门打个招呼,然后再行动,如此更稳妥一些。”
“嗯,你说的对。”公仪天阳点头,他虽然说拉别的世家下水,但是那可是得罪人的事,不到不得已他当然不愿做。先去衙门疏通一下,也许很容易就能解决了。
得到映初的支持,公仪天阳更加有底气了,一用完午膳,便又立即下田去了。他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与佃户们沟通一下拓展水沟的具体事宜,不然等回京以后,下次来这里就不知是何时了。
映初见他干劲十足,不由会心一笑。公仪天阳有仁心有想法也有行动力,有他掌管公仪家,以后何愁家族不兴?等公仪天阳再历练一段时间,族内的事她基本就可以放手了。
两人在这里逗留了一天半的时间,便出发往下一个田庄去了。
到了新的农庄时,又已经是傍晚了,这里是公仪家最大的一个农庄,有万亩良田,依山傍水,风景极好。
农庄的胡管事招待的十分殷勤,不但杀鸡宰羊做了一顿丰富的晚膳,还从乐坊请来了一队舞妓,献上了几支舞蹈。
公仪天阳心中不悦,但并未表现出来,映初却是看的津津有味,一支舞结束,便笑着道:“跳得好,赏!”
胡管事乐呵呵的道:“四小姐看得起你们,还不快领赏谢恩!”
领头的舞妓连忙上前,恭敬的接下赏银,跪下磕了个头。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双腿一软,又跌回了地上,挣扎了两下也没站起来,脸上顿时出现慌乱之色。
“怎么回事!”胡管事怒了,“领了四小姐的赏,还不快再献一支舞,你在做什么!”
“妾身,妾身也不知道怎么了,”舞妓急的脸都红了,“妾身突然全身无力,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