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八,淮北,已近徐州地界。
凛冽的寒风直吹得树上所剩不多的枯叶飘然而落,也吹得道旁的枯草或断折,或伏倒。
在赫赫的自然之威面前,这些已走到生命尽头的渺小存在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只是这猛烈寒冷的罡风却未能阻挡住那一匹全力奔驰的快马,上百骑正簇拥着中间六七辆马车飞也似的直朝徐州狂奔,就好似背后有什么可怕的怪兽在追赶着他们一般。
可事实上,在他们身后的通衢官道之上却是空空荡荡,连个行人都没有。
淮北的这一场大变故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巨大影响,无论是州府大城,还是县城小镇,人们都只蜷缩在家中,等待着结果的出现。此时出门,那不是往叛乱者的枪口上撞吗?
不过这一行人却是不走不行,因为他们正是从衡州城逃出来的纵横会漏网之鱼,是在衡州被突然攻破后,抓住机会才幸免的丧家之犬。
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纵横会会长李寿民和他的两个儿子了,其他还有诸如杨家、楚家这样的会中实权人物。
在衡州城破时,他们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明明之前传来的军报都是叛军已被大军拦截在百里之外,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梁州军人马还在不断逃亡消散。说不定再有个一两月,这路叛军就会不战自溃了。
可局势却在数日前突然扭转,守备已然空虚的衡州城竟于拂晓时分遭遇突袭。
虽然守军还是做出了一定的应对,但在敌众我寡,四面开花,却又猝不及防之下,城中那几千兵马也就只坚守了不到半日,各边城门便相继宣告失守。
好在,李寿民在变故发生时就有了精准判断,知道衡州是守不住了,迅速带了一干重要之人,拿了些重要书册,以及一部分金银细软,便在一支最忠心敢战的骑兵护卫下开城出逃。
当时的梁州军在郭炎的指挥下依然把全部实力都放到破城之上,倒是给了他们突围脱逃的机会。
只是在这之后,他们还是遭遇了梁州军的衔尾追杀。
凭借着这支忠心精骑的拼死延阻,总算是让他们暂时脱险。但是,代价还是相当之大的,五百精骑,到现在只剩下区区百多人,而且还是个个带伤,过半之人更是连兵器都已断折。
就这样,才让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今日来到了徐州。
只要正式逃进徐州,借这座淮北名城坚城为依托,再加上内里的数万大军,不但能保全众人性命,而且还能扭转局势,重新夺回对淮北的控制。
毕竟,他们纵横会在淮北经营已过百年,无论声望实力,都远不是区区一支梁州军说打就能打掉的。只要他们能活着,发号施令,则旬月之间,便又能组建出一支精锐来,彻底拖垮梁州军。
至少这一路逃命的李寿民他们都是这么想的,至于真到了两军开战,该如何去取得最后的胜利,就不是他们所能想象了。
“爹,你再坚持一下,翻过前边的山坡,路就好走了。”
车内,李寿民正被颠得一阵干呕,他身边两个儿子李矩和李规正不断为他拍背顺气,又是好一通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