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上)跃龙峰售丹盟活跃烈阳麓半年试将启
鸣雷帝国,西疆大营,瞭望塔。
玄度、玄烛双月皎洁,瞭望塔顶是一方细窄瞭望台,台中,三名岗哨守卫眼睛瞪圆如衣枭,一丝不苟的执勤监视。
头顶棕榈雨棚传来窸窣响声,三名岗哨守卫知道,有一名少年正躺在上方,虽然不知道那名少年具体来路,不过,得过伍长陈奀交待,不管那名少年说什么做什么,权当听不见看不见就是。
石念远从仰躺变作盘坐,俯瞰整座西疆大营。
一头雪白小狐狸从瞭望塔底快速攀上,分明就从三名岗哨守卫眼皮底下轻灵窜过,三名岗哨守卫却如同根本没有看到一般。
攀上瞭望塔棕榈顶棚,雪白小狐狸一下跃进石念远腿窝里。
石念远嘴角勾起笑意,不停逗弄雪白小狐狸,一下一下捏扯那一对雪白毛绒尖耳。
雪白小狐狸翻身仰躺,张口左右跟随石念远不断闪避的手指作势欲咬,石念远忽然不再闪避,雪白小狐狸一口咬到石念远手指,修长手指碰到扁桃体呛到,幽怨发出一声呜咽。
石念远奸计得惩,露出小人得志的贱笑,鼓荡妖元,以妖族统一语问道:“天心意识感知到我在这里?”
雪白小狐狸脑袋傲娇昂起:“猜到的,这里最高。”
石念远怜爱抱起雪白小狐狸,疏理起本就顺滑的雪白毛发:“大小姐没跟你一起出来?”
“似乎是有话要跟姨娘说。”雪白小狐狸舒服的眯起眼,耳朵随石念远一下一下轻抚不时耷拉再立起。
“我们在西渊葬情宫经历过一些幻境,她看到我老爸杀了她娘亲,虽然先前做过一些思想工作,不过还是没想到她今天能那么冷静,真是难为她了。”石念远苦笑一声道。
“她并不是相信姨父,而是相信你。”雪白小狐狸溜圆眼睛眨了眨道。
“误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以前,我看过一个话本故事……”顿了顿,石念远目露回忆神色续道:“故事有些复杂,总之……一个姓乔又姓萧的武林高手,是那种整个江湖都没有几个人比他更高的大高手,一直努力寻找杀害父母的仇家主谋带头大哥,后来,他与一个叫阿朱的女孩相遇、相知,并且相爱了,再后来,有人告诉他,阿朱的父亲就是他苦苦寻找的那个带头大哥……”
一阵荧荧灵光流转,雪白小狐狸忽然化作人形,银发如瀑,一袭素白长裙,拥有精致面容与完美身段的女子依偎到少年怀中,身下棕榈顶棚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少年凶巴巴吼道:“变回去!”
雪白小狐狸溜圆眼睛幽怨的看向石大少爷,撸狐上瘾的石大少爷满意将雪白小狐狸脸蛋搓揉变形续道:“那个大高手,去问阿朱的父亲,当年有没有做过一件悔不当初的错事,令一个孩儿一生孤苦无依,这种模棱两可的问法简直了……好死不死的,阿朱的父亲不仅武艺高强,而且身居高位,更欠下好多屁股风流情债,自然点头称是,更自责自己行为不端,一错再错,做出连番恶行……就这样,那个大高手认定阿朱的父亲是杀害父母的仇家主谋带头大哥,单独邀约……”
雪白小狐狸不知为何,竟然在石念远的讲述里深陷其中,听得入迷,雪白尖耳竖起,毛绒长尾都忘了摇晃。
“那个大高手与阿朱的父亲立下五掌之约,结果阿朱的父亲连第一掌都没接住,原来,是阿朱设局,乔装打扮成父亲应约,那个大高手亲手杀死了一生挚爱……结果后来得知,阿朱的父亲所谓悔不当初,令一个孩儿一生孤苦无依的错事,就是指生下女儿阿朱而未养未教,愧为人父;所谓自己行为不端,一错再错,做出连番恶行,其实是指自己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情债,害得多位女子一生伤心,除去阿朱外,还害得许多其他孩儿未尝父爱……你说好笑不好笑?”
雪白小狐狸小脑袋摇了摇道:“不好笑。”
石念远抱起雪白小狐狸,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一点都不好笑……所以,我很庆幸雪儿在刺了我一剑时告诉了我原因。误会如果不说出来,就没办法去面对与解决。在来到西疆之前,我并不排除我老爸确实做了这件事的可能性。其实……今天在我老爸与雪儿面前直接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时,我都没想好如果我老爸点头承认,雪儿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去处理。好在……既然我老爸说了不是,以他那一根肠子通屁(和谐)眼的性子,应该就真的不是了,就是线索……”
石念远扭头望向东方,那是帝都玄阳的方向。石念远苦笑续道:“有点难搞。”
雪白小狐狸伸过头舔了舔石念远的脸颊道:“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暂时没有。”石念远摇了摇头道:“刚才我和我老爸下了一盘棋,下得有些郁闷,兵卒既然还未过河,就先想办法自保好了。烈阳院收假半个多月了,明天我们就启程回天山,好歹得赶上半年试……”石念远说到这里,妖元振荡戛然而止,陷入深思。
“怎么了?”雪白小狐狸伸出小爪子轻挠了一下石念远的脸庞。
“若湖。”石念远不再鼓荡妖元,开口轻声唤道。
“嗯?”雪白小狐狸疑惑低哼了一声。
石念远沉默良久,开口时声音干涩:“你……你……”石念远结巴半天,终是将话语咽回心底。
……
西疆大营堡垒二层一间房中。
与会客室一样,久未使用
的房间虽然经过一番打扫,却依然散发出腐朽味道,房间里的床塌就是以几张长凳做支架,在上面铺上木板,再覆上茅草与被单。
堡垒房间都没有开设窗户,唯有几道方形通风孔透来微弱光线,在丁达尔效应下,可见尘灰飞扬。
床上,祝娴兰与流风雪侧身对坐。
流风雪从冰魄吊坠里取出与祝娴兰身上颜色相同,款式相近的鹅黄衣裙道:“夫人,这套裙子是在葬情宫外绯缨姨娘给我的……有些大……我猜……是你的。”
祝娴兰接过衣裙,目露怀念神色,点了点头,继而朝流风雪报以歉意一笑,而后天心意识探入流风雪体内,没探查到葬情诅咒,松了一口气:“瞳璃宫主没有为难你们吧?”
流风雪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裙子……烂了……雪儿不擅女红……没补好……”
祝娴兰闻言展开衣裙,寻到流风雪在丝绸之路酒泉大坑一役弄破的地方,看着流风雪竟然直接在外缝补,而非在内缝补,凌乱针脚外露,“噗嗤”一笑道:“没关系。”
流风雪回忆葬情宫外瞳璃的话语,出声道:“夫人,瞳璃宫主让我转告你……神农鼎器灵复苏,通天塔即将现世,不想死,就……回家。”
“嗯……回家……”祝娴兰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么……瞳璃宫主其实人很好的,就是不会表达自己……我曾经欠葬情宫的,欠她的,现在该还了。”
流风雪握起祝娴兰的手,担忧问道:“不会有危险吧?”
祝娴兰丹凤眸子弯起,报以一副安心笑容道:“放心。”
见流风雪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祝娴兰主动出声道:“连哥从来敢做敢当,好闺女儿,谢谢你相信他。”
流风雪峨眉轻蹙,杏眼微凝:“夫人……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不是个好女儿……”
祝娴兰贴近流风雪,将少女搂入怀中:“好闺女儿……乖雪儿……我也是当妈的,我知道……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虽然连哥不说,可是这些年来肯定有在调查。那两父子每次见面都会下棋,每次下棋,都会说上许多话,以念远的性子,肯定会插手这件事的。”
祝娴兰捋了捋流风雪灿金长发,忽然笑起:“噗……说来有趣,念远从来没当面叫过连哥一声爸,不过他最看不得他爸受冤枉受委屈了。每次连哥从西疆大营回苍云留邺,念远都偏坦得紧,根本不允许我说上连哥半句。”
“夫人……”流风雪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祝娴兰放开怀中流风雪,稍撤身体,看向流风雪一双杏目:“嗯?”
“你……你能多抱抱雪儿么……雪儿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被娘亲抱过了……”少女杏目通红,在祝娴兰再次将其紧紧拥入怀中时啜泣出声,泪湿了祝娴兰的肩头。
流风雪抱紧了祝娴兰,单薄肩头一下一下轻颤:“过年时,爹忽然说,武侯可能就是杀害娘亲的凶手,我当时立刻从旭阑动身赶回苍云,想去找念远,想去找你……想听你们说不是这样的……呜……可是……可是在葬情宫忘清池……我看到……看到……呜呜……”
祝娴兰一下一下轻拍流风雪的背:“世间万法玄妙无穷,有能欺骗过仙道修士的易容术并不奇怪,真相早晚会被查明……好闺女儿,谢谢你相信我们一家……”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今天在统帅间看到石勤连那一杆名枪“血煞”,少女的脑海里就一次次浮现出石勤连手持银枪捅穿母亲胸膛的画面。
纵使两杆枪存在细微差别,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女真的不知道内心是真正相信眼见不一定为实,还是觉得就算这就是真相,也可以因为那个拥有一双丹凤眸子的少年而去欺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