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湖怔然不知所措,祝娴兰抚了抚若湖精致面庞,柔声道:“长得真好看……”然后转头朝石念远续道:“妈很满意。”
石念远咽下一口口水,擦去额角一大滴冷汗,焦急道:“妈,你快跟我说说,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突然呕血?为什么脸色那么差?为什么要布置遮灵法阵?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祝娴兰无奈道:“你一下问那么多,妈怎么答得过来……”说罢,将石念远想要抽回的手再次搭在若湖手上,顿了良久,祝娴兰复缓缓开口道:“没瞒住你,当是天意……妈原名梨落。”
听到这个风格强烈的名字,若湖若有所思,歪起头看向祝娴兰疑声呢喃道:“西渊……”
祝娴兰点了点头:“没错,我原本隶属西渊葬情宫。”祝娴兰丹凤眸子露出回忆神色,娓娓道来:“西渊葬情宫独占葬花谷与忘情池两处福地,在六大仙道圣地中以暗杀驰名,不过,只有仙道圣地高层才知晓,葬情宫在丹药一道同样超群绝伦。”
“而更加鲜为人知的是,葬情宫存在莫名诅咒,只要进入过忘情池福地就会沾染,沾染诅咒之后,命元会持续流失,必须要依靠葬情丹来压制诅咒之力,方能阻止。而葬情丹并不好炼制,需要的灵药珍贵稀有不说,成丹更是困难无比,并且奇怪之处在于,按理说修士境界越高,对这种类似天谴的诅咒抗性应该更高才对,可是恰恰相反,修士境界越高,越需要频繁服用葬情丹。”祝娴兰叹了口气,续道:“葬情宫从龙族全族隐没开始建立,传承至今近万年,沾染上诅咒却又完全解除掉的寥寥无几,而我,正是其中之一。”
石念远与若湖都在凝神细听,听到此处,惊讶莫名的同时,石念远提出了心头疑问:“妈,既然知道那个诅咒是因为进入忘情池才会沾染,不进那个福地不就行了?”
祝娴兰摇头苦笑道:“念远,人性此物,你不陌生,凡俗中尚且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忘情池中螭吻石相吐出的水火精华于仙道修行的助益,足够让明明寿命更长却更加惜命的修士趋之若鹜,境界提升的诱惑远远大过了诅咒带来的后果。并且,万载传承,葬情宫衍生出太多莫名其妙的规矩,比如必须沾染诅咒者,方可担任葬情宫宫主,比如在葬情宫中,一旦拥有一定地位,宫主就会要求进入忘情池接受诅咒,从而达到对葬情宫绝对忠诚的目的。”
“刚才说过,葬情宫在丹药一道独领风骚,其实并不是因为葬情宫炼制手段多么高明,根本原因在于葬情宫掌握有创世圣器之一,神农鼎。以神农鼎来炼制丹药,成丹率高,丹品上乘,同时也是葬情宫中唯一能炼出葬情丹的鼎炉,而我解除身上诅咒的机缘,就是在神农鼎上……”
祝娴兰扭头看向石念远继续述说道:“二十余年前,因为你爸,我萌生了叛逃出葬情宫的想法,当年,我与好友绯樱分别担任葬情宫左右使,自然都已经沾染了葬情宫诅咒。于是,我生出了炼制出将诅咒完全解除的葬情丹的想法。自然,最后成功了,而成功的原因,在于神农鼎器灵突然复苏,与我产生了莫名联系……那炉葬情丹仅成两枚,我服用后天心感知到诅咒消失,便把另外一枚赠给了绯樱,可是,她当即将葬情丹焚毁了,我叛逃出宫时,绯樱身为葬情宫右使,自然受命清理门户,带队一路追杀身为背叛者的我,实则我知道,她帮了我很多,没有她,我是逃不出来的。后来,我随你爸来到了苍云留邺,自封灵力,隐姓埋名……”
祝娴兰扭头望向西方,露出温暖笑意:“为了我不被葬情宫发现,他花费巨大代价,在留邺城布设巨形探灵法阵,同时主动向天子申请镇守西疆,暗中监视西渊葬情宫动向,再安排在他身上烙下血契魂印的南荒半妖影杀长年驻守留邺城,避免仙道修士踏足,并不想让你接触仙道,从而安平一生。”
祝娴兰忽然一阵咳嗽,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
“妈……你没事吧……”石念远将手抽出,赶紧去倒来一杯热水。若湖将一手腾出,轻拍祝娴兰的背,仍被祝娴兰握住的一手反握住祝娴兰,渡过去绵长灵力。
祝娴兰朝若湖笑了笑,再转头嗔斥石念
远道:“别就知道让女孩多喝热水,以后要好好待若湖才行!”
石念远端着水杯,呆愣在场,祝娴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再次把石念远与若湖的手牵到了一起:“神农鼎器灵再次复苏,由于我与神农鼎之间的莫名联系,遭受反噬。毕竟,创世圣器,远非区区通黎境修士可以掌控,而这灵禁,也根本挡不住这股莫名之力,葬情宫大概已经知道了我还活着,并通过神农鼎推算出我的大致方向,不久前,西疆石字军夜狼营发现有数股葬情宫弟子从契夷偷渡往鸣雷,你爸虽然拦截住部分,却没有拦截住所有……”
叹了口气,祝娴兰把手中石念远与若湖的手紧了紧:若湖,念远尚有婚约,可是,我从来都是自私的人,谁对念远好,我就认谁。唔……”祝娴兰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哪怕以后念远真的喜欢慕容陆与唐曼蓝家女儿,那也必须你是大,她是小!不过,旭阑郡并蒂双莲大小郡主里的那个姐姐好像也对念远有点儿意思……”
“咳……”石念远干咳了一声。
这可真是亲妈……
“对了,妈,今天流风雪、流风霜、慕容姗……还有我的几个朋友,都到武侯府来了。”石念远说道。
祝娴兰一喜:“都来了?朋友?妈得去招呼一下!你在留邺城十四年,除了鱼龙营中的战友,妈都没见你有过什么朋友。”
看到祝娴兰想要起身,若湖忙将祝娴兰拉回床上:“姨娘,你现在不适合走出院中灵禁范围。”
祝娴兰一怔,摇了摇头,对石念远抱歉道:“念远,帮妈给你的朋友们带句话,就说妈身体抱恙,不能亲自去招呼他们了,希望他们原谅……”
……
石念远头戴雪白狐袭帽走回了武侯府主宴厅时,李瘸子已经正在安排上菜,一众伙伴逗趣怒骂石念远抛下大家跑出去那么久。
石念远心事重重,都是微笑敷衍,饭也吃不下几口,就突然想起了什么,向一众伙伴传达了祝娴兰的话语,再交待李瘸子好好安排一众伙伴的住宿后,称恙离去。
桌上众人大眼瞪小眼,皆嗅出了古怪。
石念远回到了账房,吩咐了一句“毛三,准备点渣滓资料,然后带百鬼到林深院来”之后,径直走向林深院。
石念远回到林深院不足盏茶,以姚松与柳紫苏为首的百鬼成员在江桃院中整齐列队跪拜:“百鬼拜见鬼王。”
石念远眉眼清冷,扫视过一众百鬼成员,有一些是曾经就在地下秘室未被清理的武侯府鹰犬,更多的都是半大不小的少年,想必都是从城南寻来,在石念远灵识感知下,发现百鬼成员中有小部分已经旋照。
“老子今天心情很不好,突然很想杀点人。”石念远从身旁毛财神手中拿过一沓纸张,话语幽然念道:“况达,监察司从九品知事,以职权便利,多次强卖女童到风月场所。”石念远将纸张一抽,累到底部,重新念起另一张:“任厚德,布政司从七品都事,粮草司为了推行新稻种,分发给留邺周边乡镇农民的银钱,吞了七成。”
石念远语调森然,再念了几张,不爽骂道:“都是些什么狗屁名字,真他娘讽刺!”石念远将握在右手中的纸沓在左手掌心拍了几下:“这里总共有三十个渣滓,我要你们在今夜之内,把那些贪污受贿剥削百姓的,通通卸下两条手臂,那些强抢民女拐卖女童的,通通割下脑袋和屌,明天破晓之前,将战利品全部挂到东城门去。这是百鬼首次集体行动,大过年的,我不希望你们搞得留邺满城风雨,都他娘的做得干净一点。”
石念远将手中纸张朝天上一甩,纸张纷飞坠落,再被百鬼成员接住:“根据情报,自由组合,完事之后在这些渣滓家门上留下四字——百鬼夜行。听明白了?”
无人应答,却有一股股杀意凝实萦绕。
石念远勾起嘴角:“散。”
百鬼在十余息间完成分组,兔起鹃落,离开了林深院。
石念远回过身看向屋顶,一众伙伴以不同姿势或站或坐,石念远以瞬转身法跃上屋顶:“窥探武侯府机密,不想要命了?”
“我们只是觉得,你有什么烦心事,大可以说出来,我们不是朋友吗?”武炼少年杨七凌说道。
石念远摆了摆手:“能有什么事,闲得无聊,清理一下留邺的渣滓而已。不过,我不能陪你们继续玩了,徐师兄,麻烦你明天将他们送往旭阑江北,之后再把木子涛送回苍云潼河,把妮莉艾露、慕容姗与杨七凌带回天山。”
啪——
“次奥,蚂蚱你有病啊?老喜欢扇老子耳光干什么?”石念远转向妮莉艾露咒骂道。
“你曾跟我聊过,人类虽然大多虚伪,但你却想追逐真实。”暗夜精灵少女“噗啦”一下展开双翼:“你不欢迎我,我自己会走,用不着你来安排,你以为你是谁?”
流风雪在瓦片上走了几步,来到石念远跟前,看了一眼石念远头顶的雪白小狐狸:“我知道,我的境界远不如小狐狸,可是我也能像她一样陪着你。”
流风霜走到流风雪身旁,点了点头:“霜儿陪姐姐。”
木子涛也走了过来,与石念远直直对视,沉默不言。
徐月半手中还有一只烧鸡,一边吃,一边咕哝道:“虽然你包机了,本来应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师兄我境界低微,实力有限,不说你这洋葱头大姘头和长腿帅妞小姘头,就是大小姐二小姐我都打不过,要是他们威胁师兄我,师兄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寒芒闪烁,慕容姗斜挑银枪,面朝石念远沉默微笑。
“都那么刚?”石念远笑了笑,心中涌上暖流,沉默片刻,面庞挂上凝重神色:“要是我说,我想对付西渊葬情宫?你们也要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