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被叛军占领的消息,如同晴天里的一声霹雳,炸的施泰麟将军几乎昏厥过去。这可怎么得了!
连准备好了的晚饭都没有吃,施泰麟就急忙先在内部召集了一个紧急军事会议。他下了决心,要准备撤出这个叫他头疼,又恨的咬牙切齿的鬼地方。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会合上海城北的清军,直接反攻租界,二是向南杀条血路,去龙华再回到战舰上去,然后再收回租界。他有些拿捏不稳了。
和司令官一样,杰克上校等几个高级军官,七嘴八舌议论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准主意来。回到战舰上,然后再进攻,没有人不喜欢这样,可是一想起这一天的残酷战斗来,每个人都不由得不心寒。叛军的战斗力和意志力,远非以往他们接触到的那些大清朝的军队所能比,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加上地势不熟悉,要是夜间行动,更是危险万分。再说,直到现在,龙华方向懿律准将的真实情况谁也不清楚,会不会撞到一个死胡同里去?
不过,向北走虽然经过的都是大清朝军队的防地,相对也安全些,只是没有战舰做依靠,单凭陆战,能有多大的把握谁也说不清楚。要是再遇上一块儿和这里一样难啃的骨头,那麻烦可就大了。城外,叛军的援兵正源源不断地开过来,大队的皇家水兵一走,嘉定能不能守住很难预料。一旦嘉定失守,租界再夺不回来,上帝啊,那就要被孤零零地围困在宝山,这么一个狭小的地域上了。眼下,部队随身携带的弹药已经不足,被困到宝山那只能是一条死路。
说来说去,就没有一条路真正的能走。
“砰!”施泰麟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差点又跳起脚来,再大声地喝骂上眼前的这些废物们一顿,皇家海军的颜面可真是叫他们给丢尽了。不过,他没那么做,却是使劲儿地一闭眼,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他骂了几乎一整天了,都骂累了。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瞅了瞅面面相觑的军官们,“向南,趁夜间突破叛军的防线,直插龙华,要尽快返回到军舰上去。不能等到天亮,天一亮,想走都困难了。杰克上校,我不能不遗憾地说,作为一个皇家海军陆战队的指挥官,您的表现很难叫我满意。您必须马上制定一个周密的突破计划,为皇家海军挽回些颜面。”他看着杰克上校,叹了口气。
“将军,我……”杰克上校从脸开始一直红到了脖子,“阁下放心,我一定尽力。不过……不过,一旦撤出,城里的伤兵怎么办?”他有些底气不足。
施泰麟狠狠撇了杰克上校一眼。他当然知道,一天的鏖战下来,光是伤兵就足够七八百了,杀向龙华需要轻装,重伤的自然都带不走,再说,就是想带上,又去哪里找那么多情愿出力的百姓?嘉定城已经逃的几乎十室九空了。这个杰克上校,明摆着是给自己下不来台啊。
他咳了一声,刚想说话,这个时候,门开了。
随着门口副官的示意,施泰麟站起身,来到门外。门口,站着脸色惨白的吉尔杭阿,“将军阁下,吴淞要塞陷落,上海城北的大营遭到长毛的威胁,许巡抚已经放弃营垒,把兵马全部退进了宝山城……”
施泰麟这回没有感到震惊,他只是感到奇怪,叛军的力量怎么会如此的强大?叛军当初突破了龙华的防线,那懿律准将的兵马呢?吴淞的陷落,足以证明叛军投入了一只强大的水上力量,再不加紧返回军舰,自己那为之骄傲的舰队,只怕要……他越想越怕。
“按查使阁下,马上通知您的有关将领,我们需要立即召集一个军事会议,商谈一下后面的部署。我这里有些事情处理,过后我会赶到您的衙门,参加会议的。”施泰麟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了会议室。
“先生们,我们只剩下龙华这一条路了,”施泰麟语气沉痛,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们,“清军已经放弃了城北的营垒,退守宝山。杰克上校,就按照前面说过的赶紧拟订计划吧,还能行动的伤兵跟上大队,其余的,也就只好暂时交由我们的朋友们来代为照管一下。告诉士兵们,安心养伤,等我们扭转了战局,会把他们接回去的。”
他接过副官递过来的披风,轻轻掸了掸,微微的冲着军官们一笑,“就这样,我还要去参加他们大清军的军事会议,估计一个小时左右,回来之前,计划一定要搞好。”
在嘉定县衙,一听说洋人们要撤出嘉定去龙华,吉尔杭阿比听到任何不利的消息都更感到恐怖和哀伤。他张着大嘴,半天居然没说出一句话来。唉!他不禁忽然联想到了吴健彰的死,看来,关键时刻的洋人是真靠不住啊!
总兵虎嵩林、参将秦如虎等一班武将同样是心里一凉。谁都看得出来,今天的战事是太平军为了全力对付洋人,有意对自己的手下们留了些情。即使这样,太平军对洋人的那股子狠劲儿,也足以叫手下的那些兵将们震撼。洋人真要离去,谁都清楚以后的结局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