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将叙了旧,撄宁便来到了李为止屋里。
李为止已脱去正装,换上一身天青色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该是摘下盔帽后重新打理过。
他看起来虽气色不佳,精神倒不失饱满。见撄宁来了,更是高兴地迎出几步,道:“还怕你不来了。”
撄宁藏起心底的别扭,做得从容坦然,施了礼道:“将军要见,末将不敢不来。”
李为止发笑,随即请她入座,想了想却皱起了眉,道:“以参军的身份留在这里,当真无碍?虽说下边都是同侯爷,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会生事,但杨宽主帅的仪军,可是忠于太后的,他们若听到什么风声,恐怕对你不利。”
“你和侯爷,就当我是跟援军一同来的。”撄宁道,“到时大军司马那边,会打配合的。更何况,在皇城之事,太后也只是派人暗中捉拿过我,并未有声张,便是营里有人听了些风声,也搅不出风浪来,你就放心吧!”
“只怕你在这里的事,传到太后那里……”
“不怕了。”撄宁轻吐一口浊气,目光看着眼前的虚无,思忖道:“慢慢地传出一些事,也好。他们,所有人,都该知道我的存在啊!只有知道了,才会渐渐接受。”
李为止以为如此也有些道理,遂没有多言。而看她分明一副严正以待的模样,他不由得又泛起了怜惜之心。
他伸手,落在她的手背上,抓住了她长有些许细茧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不禁笑她道:“你看你的手,比我的还粗糙。”
撄宁听言,忙要缩回去,却被他抓得更牢了,只得道:“你本就细皮嫩肉的……”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男孩儿,故意糟蹋自己的姿容……”李为止的目光转到她的脸上,尽是怜悯,忽而玩笑道:“就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只要我公主的身份被认回来,还怕没人娶吗?”一个玩笑一问,一个玩笑作答,倒不违和。趁其不备,撄宁说着便将手抽回,藏在了身侧。
李为止没有在意,不过却认起真来,问:“万一,身份认不回来,你可曾想过?”
“开弓没有回头箭,”撄宁亦认真作答,“若认不回,便是一个死字,哪里还会去想嫁娶之事?”
李为止算是明白了,为何昨夜她分明接受了自己的爱慕之心,却又显得这样疏离,对自己的亲近举动,也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他没有点破,只鼓励她道:“有侯爷和大军司马支持,你会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的。”
撄宁望着他,心生感激。
他该知道她对他是有所保留的吧?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一句怨言,更没有急于一时,对她有所要求……她就知道,他从来就有这样的宽宏大量。
二人很快聊起了那些彼此不知道的前尘往事,一聊便是大半天过去了,午膳都在一起用的,浑然不知外头变了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离辽城七百里地的野地,雨下得更大,刘玄降带领十万援军,已无法负重前行了。
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刘玄降于是下令,全体将士,就地安营休整。
“这北边,怎么说下雨就下雨?”这已不是头一次遭遇暴雨天了,以侍郎身份随刘玄降出征的刘九阴,免不了抱怨。
“前方战势不错,你急什么?”刘玄降瞥了他一眼。
这一路来,刘九阴虽是侍郎,可把刘玄降累得够呛。他穿的是铠甲,包的却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事事儿的,一会儿喊累,一会儿说吃的粗糙,好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