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禁项清尘,五个字,却无疑是向安静沉凝的大殿里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刻意降低存在感的几位氏族掌权人,闻言都心神一动,目光有意无意的在置若惘闻事不关己的空无魂和明王爷子三人身上流连着。
难道,不待女帝这皇位坐稳,就又要进入新一轮的暗战里?还是说,女帝登基其实只是权宜之计?
若项氏没有易主,明王划地而治,又有二十万大军,再加上项氏的财力和人力,倒也说得过去,可项氏易主是不争的事实,明王在冀东,若没有项氏相助,恐怕很难站稳脚。
元无忧似是没看见众人暗涌动的眼色,唇角的弧度扬的越发的明显,完美玉指间的酒杯轻轻的放下,原本端坐的身姿倚进了身后的宝座里,一成不变的平淡的眸子里更是浮现着兴味。
“明王,暮世子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吗?”
元暮精致的下鄂线条绷的紧紧的,要不是一旁的元络安抚住,他恐怕早就出声了。
这个世上,能戳中元暮神经的人,只有项清尘,只要是遇上项清尘的事,元暮就不是元暮,而只是一个为情所因的普通男子罢了。
明王稍显沉默后,摇头否认:“回陛下,这并非臣所愿,但是……”叹息声中有着隐隐的无奈和沧桑:“本王亏欠他们兄妹太多。”
“亏欠?”元无忧扬眼,随后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明王出列,单膝跪了下去,郑重其事的道:“项清尘为怀王妾室,又诞下怀王子嗣,于情于理,她都没有开禁的依据,可是法理不外乎人情,更何况……”
明王突然停顿了片刻,才抬眼直视着元无忧,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臣愿意上交冀东二十万大军兵权,只求陛下法外开恩。”
周青色眸子微动,明王的算盘倒是打的精,以退为进,也以进为退,不得不说,这一招倒是巧妙,不过,她不会买帐就是了。
底下的人都暗暗屏息以待,望向元无忧的眼神里也都流露出些许的复杂和紧张。
冀东二十万大军归于朝廷只为换一位妾夫人自由,不得不说,明王的条件让人无法拒绝,诱惑不是一点点,只要收纳了盘踞在冀东的明王这二十万大军,大元国从此真正的进入无内战的局面,也是陛下对经受了战乱之苦的百姓最大的安抚。
可是……有利也有弊,要是接受明王条件,开禁了项清尘,无疑就是将项清尘卖给了明王,不论项清尘是否受怀王宠爱,她是怀王妾室是事实,为怀王生下唯一的子嗣也是事实,如今怀王尸骨未寒,子嗣还小,陛下却将项氏发卖,这传出去,恐引天下人垢病。
元无忧盯着明王,缓缓笑了:“看来明王还太了解孤,不知者不罪,这件事,就此搁置,任何人不得再议,违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让一些忍不住露出惋惜的臣子们浑身打了个激灵。
元暮唇线抿的死死的,拳头也暗握了起来,元络生怕他冲动之下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按捺着他。
明王凝望着元无忧半晌,对于元无忧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的拒绝,心里暗暗苦笑,虽然早在当日决定退兵时,他就明白属于他的机会已经没有了。
想用兵权弥补这些年来对阿暮的亏欠是行不通了,但就算是如此,他也知道今后是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空有二十万大军傍身又如何?
项氏易主,空无魂为陛下所用,冀东不再是他的屏障,反而是困缚他的地牢。
再说,他也真的累了,也许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最好的。
“陛下英明,是臣思虑不周,但臣对朝廷的忠心,日月为昭,臣此次上京贺陛下登基大喜为其一,其二就是亲自向陛下上交冀东兵权,求陛下笑纳。”
周青色垂眸,哑然一笑,明王无疑是个聪明的人!
看似她不费吹灰之力收复失去,一统大元国,但明王在这件买卖中也没有亏,荣华富贵的勋爵倒是其次,后半生的安稳安全日子才是他想要的。
不过,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元暮,暗自摇头,当初他既然选择了放手,其实就已经意味着彻底失去。
元无忧对于明王识时务上交兵权,虽没有表露太大的情绪,却将整个冀东都划为了明王的封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倒也皆大欢喜。
元无忧提前离开宴会,没有直接回到皇宫,而是摆驾到了怀王府。
寂静的怀王府因为她的到来,而暗波汹涌。
穿过抄手游廊,元无忧来到怀王曾经居住的宸院,景依旧,物还在,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在怀王床榻边沿上坐下来,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触手的丝滑柔软锦被让她恍惚感觉到还有人的温度。
怀王还在,正卧坐在床榻上,温柔的笑望着她。
在她专属的软椅上半躺了下来,往日的画面在脑中一一浮现,可世上,如今已经再也没有那个可以让她轻松自在的人了。
液体从眼角滑入发鬓,带来微凉的湿气,元无忧轻轻的阖上眼。
玉珠玉翠守候在她身旁,不敢发生任何声音打扰她。
小花子走进来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未再上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元无忧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美眸黑如深渊,令人寒气顿生。
“宣她们进来。”
“是。”小花子恭敬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