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我们不欢而散,所以你跑去找你叔叔家那个通情达理、温柔体贴女儿谈心,我说的对吗?”
江临沉了眉眼,“你知道我不会。”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段子矜直直地瞪着他,唇梢挤出了一丝薄笑,“你出了什么事全天下都知道,唯独瞒着我,你觉得我会怎么想?什么解释都不肯给我,你还指望我自己在心里为你开脱?”
男人低磁的嗓音也染了几分急促,“悠悠,我……”
“别跟我说你怕我担心!”她竭力压抑着愈发激动的语气,“除非你根本不想给我担心你的权利!”
江临阖了眸,长眉紧蹙。
他若是告诉她,他其实身患重病,一切就都能说开了,可是,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因为她是你的未婚妻,所以简单不了,是吗?”她的声音含笑,却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
男人闻言猛地睁开了眼睛,脸色难看极了,“谁告诉你的?”
她知道了?江家人知他的脾气,他回来第一天亦是警告过所有人不许多嘴。
谁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难道是……
江临的眸光一寸寸冷了下去,“你昨晚和唐季迟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将药和纱布统统交给段子矜后,Nancy缓步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玫园里。
这里的空气早已焕然一新,只是鹅卵石铺就的甬路上,仔细看去仍能发现缝隙中没有完全除净的血迹。
五天前,那个身为她未婚夫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将这里塑成一片修罗地狱。
她身后的管家始终随行在侧。
刚才在江临卧室的门前,他也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被他听见。
所以他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可在问出口之前,Nancy已然察觉到了他脸上的凝思,她莞尔一笑:“Martin,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和她争,是吗?”
管家脸上声色未动,“小姐,一味地忍让会让别人更加得寸进尺。”
Nancy笑问:“你觉得我为什么把段悠的事情讲给她听?”
管家想了想,敛眉低目道:“挑拨离间这种低级的办法,您不会用。”
“还是你懂我。”Nancy转过身来,靠着背后那尊断了腿的神像,笑容淡而柔和,说出来的话却无端透着寒意,“恋爱中的女人气量都小得惊人,她不该在我提到Le
的前女友时,表现那种反应,好像……她早已经知道了。然而六年前你请来的那位催眠师,确实让Le
忘记了那个女人。你说,一件Le
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她却知道,这是为什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段子矜看着坐在床上自己动手缠着绷带的男人,忍不住跑过去夺过他手里的东西,钻进他怀里,“江临,我们不吵架了行不行?”
男人身子一僵,冷着脸没说话。
自从她承认了他和唐季迟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他的脸色就一直没再好过,那双眼睛更是晦暗得像堆满了乌云。
段子矜又气又恼,又觉得心里委屈。
来了欧洲以后,他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她感觉得到他对她好,亦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然而,无论立场的问题再怎么复杂,他对她说一声又能如何?
“你不想让我知道Nancy是你的未婚妻,受了伤也不想让我担心。但你想没想过,这些话我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段子矜的脸贴着他赤-裸的胸膛,眼泪顺着他清晰的肌肉和骨骼的轮廓往下掉,“难道你还觉得所有事都瞒着我是明智的决定吗?”
男人的眼底翻涌过巨浪,很快又沉淀下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依旧没有言语。
她抬手握成空拳,捶着男人的胸膛,每一下都好像很用力,却在落到他身上时,收住了所有的力道,“你还跟我发脾气!你还不理我!我也生气啊,你看我有不理你吗?”
江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
她从来是个骄傲的人。
以她从前的性子,若是他不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她大可以不理他——像上次他狠心将她送进看守所里那样,整整一个月对他冷言冷语。
可是她舍不得。
怕他也会生气,怕他们越走越远。
要有多伤心多绝望,才会选择像个孩子一样,用这种撒泼、耍无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控诉,表达她的不满。
她的眼泪滴在他胸口,仿佛瞬间吸干了他胸腔里所有的空气,疼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