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前线,遍布的丘陵与低矮的山峦,远远称不上天险。鲁军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修筑的工事,与青岛要塞相比,只能算是玩具。可是,连绵起伏的丘陵与山地,成了扶桑军人的噩梦。
硝烟笼罩着战场,火药味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呛的人忍不住咳嗽。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天与地被黑雾所笼罩。扶桑与鲁军控制区域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空中,间或响起榴霰弹特有的尖啸声,放哨的扶桑军人听到这种声音,就会下意识的将身体伏低,因为他们知道,现在的战场,战争之神只青睐鲁军。
扶桑军队的炮弹,已经消耗掉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后方的炮弹迟迟运不上来,前方鲁军的阵地上,沉寂多日的战争之神,却开始发威。
从一开始,鲁军就没打算和扶桑军人展开炮兵对决。自牺牲步兵及前线阵地开始,就是在消耗扶桑的炮弹。一支鲁军的秘密小分队,成功的利用夜间掩护,袭击了扶桑的弹药库。大批炮弹被爆炸摧毁,加上后援断绝,前线炮兵基本无法支持做战。指挥层却错误认定,鲁军炮队已经在之前战役中被消灭,即使没有炮火支持,也不影响继续作战,决定继续进攻。
这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当鲁军的炮火齐射开始,担任进攻部队的扶桑陆军,瞬间有堕入地狱之感。行进中的扶桑军成为了鲁军炮火的完美目标,各式各样口径不同的火炮将火力倾泻在他们头上。整行整列的队伍,被无情的爆炸所撕裂。
即使陆军艰难推进至鲁军阵线附近,也要面对等待多时的鲁军步兵排枪齐射。血肉之躯,终究不能抵挡枪弹,在密集弹雨之前,赌上一切的冲锋,也只能以饮恨收场。
当日负责主攻的毛利联队,在扶桑军队里,素有能战之名。部队服从性,纪律性极佳,是参加过扶桑铁勒战争,攻取过旅顺要塞的王牌部队。伴随着激昂的军鼓军号,扶桑士兵咬紧牙关,自杀般义无反顾地冲向硝烟和死亡。事后,鲁军也对扶桑军人的勇气赞不绝口,称赞其不愧为王牌铁军。
但是勇敢和牺牲,并不能感动残酷的胜利女神,忍气吞声多日的山东炮兵,以复仇的态度,向扶桑军讨还血债。不管是射击速度还是准确度,都让扶桑军人大吃一惊,惊诧于遇到了最为可怕的敌手。
毛利联队包括联队长毛利一雄在内,几乎所有校级以上的军官全部战死。当撤退命令下达时,该联队只余少数军乐队存活,联队文书等被称为大行李的文职人员,都已经光荣战死。
若干年后,两国早已经恢复和平建交,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随同考察团故地重游时,特意来到潍坊会战旧址,四下指着:“联队长是在这里倒下的!冈本少佐是在这里倒下的!还有吉川少佐,藤野少佐......在这片土地上,埋葬了我几乎所有的朋友!”
剩余的军乐队由于进攻期间表现顽强不屈,得到扶桑指挥层嘉奖,寺内师团长许诺道:“你们的联队虽然丢失了军旗,但是番号可以得到保留,日后会重建……”
可是军乐手却冷冷回答“阁下,毛利联队已经没有了。”,
前线的扶桑军人,仿佛一夕间回到了数年前的关外,自己的敌人,并非是共合鲁军,而是旅顺要塞的铁勒人。当时的日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在这种不利环境下,扶桑陆军反倒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以及堪比钢铁的意志力。既然炮火上吃亏,就放弃传统进攻方式,改为小队袭击、定向爆破。一如鲁军研发了地雷、拉火式手留弹技术,扶桑军队也渐渐研究出一些符合扶桑特点的新式战术。
扶桑军人小队间的配合,本就比鲁军来的灵活,战技也更出色。依靠缴获自鲁军的大力丸,组成了名为神风的敢死队,于夜间,向鲁军阵地发动袭击。
不同于鲁军的打了就跑,扶桑部队得理不饶人,只要冲进去,就像根钉子一样牢牢钉住,不肯挪动。晚上由敢死队以亡命冲锋夺取阵地,白天再由大部队跟进。另外诸如拂晓攻击、坑道爆破等战术接二连三的出现,也让鲁军领教了这个时代强国的战斗力。同时,扶桑军中的死神之翼特攻大队,也果断出击,对鲁军指挥官实行有针对性狙击。
五道防线已经被扶桑军突破了三道,胜利,似乎就在眼前,但又似乎,离自己很远。
借着黑暗的掩护,大谷正夫抓紧时间,向着目标移动。那是他昨天就相中的一个狙击点,在那里架上枪,或许可以打一条大鱼。
至于这些炮弹……除非运气差到极限,否则不可能被打中。鲁军不过是仗着自己掌握了战场火力优势,用这种方式来震慑他们的对手。自己又不是听到炮响就吓的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子的新手,这种炮击,他才不怕。
与他的大多数同胞一样,大谷个子不高,但是极为灵活。曾经在学校里担任过田径队主将的他,身体素质本就出色,经过部队训练以后,就更成了一名身手灵敏赛过猿猴的优秀士兵。
但是他最擅长的,并不是跳跃或奔跑,而是射击。他的枪法,在整个中队里,都是首屈一指。这个时代的步枪水平有限,为了追求准头,大家只能站成一排开枪否则很难有效果。大谷正夫却可以用米尼枪打出狙击效果,靠这手本事,他才被招入了特别行动队。
这支队伍里的成员,大多都有着不逊于大谷的本领,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这次投入山东战场,是准备当成杀手锏使用的。可是到了现在,随着部队损失越来越大,这支精锐部队,已经不得不承担越来越多的战斗任务,很多时候在大谷看来,他们已经从超级士兵,逐渐沦落为超级炮灰。
最早,他们的狙击目标定位为鲁军中高级军官,但是后来目标扩大到前线的基层干部,到现在,凡是阵地上的鲁军,打谁都可以。
“一群无知的官僚!他们以为是在靶场么?想要射击哪个目标,只要瞄准扣动扳机就可以了。狙击手一旦暴露自己的位置,接下来,就会遭到无情的火力覆盖,很多时候,我们没有机会开第二枪。”
大谷的脑海里,回忆起山口教官的话。那是特别行动队的军事教官,所有成员,都是由他一手教导出来。可是教官,已经离开了他们。
就在昨天,山口随同部队前进,准备找机会点到鲁军的高级军官。没想到遭遇了鲁军的炮火覆盖,一发弹片削去了他半个脑袋,让这个号称有鬼神般武勇,肉搏战曾经创造过以一敌五,自己轻微伤的代价干掉全部敌人战绩的猛将,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山口生前,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自己并不怕死,但一定要像弁庆一样死的与众不同,但他最终没能如愿。
离开大谷的不单是山口。他的同乡兼挚友,出身富家子弟,却非要到一线部队来报效国家的福冈。大谷不会忘记,当自己被蛇咬伤后,是福冈不顾一切为自己吸出伤口内毒血,战场上,也是永远会用自己生命掩护队友的好男儿。就是这样的男儿,被至少二十发枪弹射中。猎人出身,生有一双夜光眼的青木,在夜间行动时,竟是被鲁军毫无目的的盲射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