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鳕再次睁开眼睛是在清晨时分。
如同很多个早晨一样,她的脸贴在那个胸腔上,如果不是周遭散发的消毒水味道,她会以为这是在很多个清晨中一个,她在温礼安怀里醒来。
昨晚,一夜无梦。
充斥于这个早晨的是:薛贺没了一根肋骨,温礼安说以后再也不会逼她。
透过晨光,梁鳕瞅着温礼安的脸,一些思绪若远又近,隐隐约约中她似乎明白到关于温礼安昨天说的话。
会吗?会是那样吗?
近在眼前的眼帘缓缓掀开,猝不及防间和她的目光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晨光跌落于他眸底,掀开的眼睫毛如蝴蝶羽翼,伴随着那扬起的嘴角,纯净明亮。
一如那年。
垂下眼帘,不敢再去看。
和很多很多个早晨一样,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唇就贴上她唇“早安”,起身,颀长的身影舒展开,懒懒往着浴室移动。
再次出现在床前时他身上带有淡淡的剃须水味道,没和往日一样用类似于“噘嘴鱼,快起床。”“要睡懒觉也得吃完早餐。”的语言来打破沉默,来展示亲昵。
而是站在床前安静的瞅着她。
就那样安静的瞅着她,一如那年。
这应该是一个特殊的早晨,梁鳕想。
浴室里,水杯上搁着牙刷。
迟疑片刻,梁鳕拿起牙刷,牙刷到了一半温礼安从背后环住她,他们的脸印在浴室镜子里。
两双眼睛透过镜面相互凝望。
也不知道谁在心里头叹息了,那叹息黯然得如午夜无人街道上长长的风。
初升的日光落在白色围墙上,围墙外是科帕卡巴纳海滩十七公里长的海岸线,围墙里到处郁郁葱葱,晨露凝结于树枝头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滴落在你手掌上,头发上。
展开手掌,等待,然而,它迟迟没有滴落下来。
他拉着她的手从树下绕过,问她“像不像在天使城。”
点头,如果不是那道深邃眼神,她会误以为他和她早晨散步来到了位于她学校附近的那片橡胶林。
这是位于科帕卡巴纳海滩附近的植物园,植物园紧挨着梁鳕住的医院。
早餐过后,她跟着温礼安来到了这里,离开前她还擦了口红,但口红在刚入植物园时就被温礼安吻得干干净净的了。
那对在植物园门口接吻的男女怎么看都像是处于热恋中的男女,当他们相互凝望时,他们的眼眸底下印着彼此的模样。
高大乔木横向交叉生长,绿色蔓藤盘踞在乔木枝头上,形成一道道宛如人工搭建的走廊,走廊下是鹅卵石小径。
男人拉着女人的手往着小径深处。
小径尽头,有白色长椅,大西洋的潮声穿过白色围墙。
梁鳕坐在长椅上,耳边有海浪声,栖息在树枝头的小鸟们叫声欢快。
很快的,周遭多了第三种声音,脚步声。
脚步声从另一道小径处,由远至近,停在她面前。
停在她面前的人手别在背后,表情有故作的神秘。
“梁鳕,你想知道我给你带来什么吗?”他问她,低眉顺眼,声线里头有着少年家的羞涩。
“嗯。”她点头。
别在背后的手缓缓往前伸。
眼前多了一朵浅色的亚马逊百合花。
在阵阵幽香中,温礼安说:
“梁鳕,那个老好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选一个好天气,让她坐在自家后花园的摇椅上,把刚刚采摘的鲜花别于她鬓角,让她的眼睛对着你的眼睛,把手放在她膝盖上,温柔问她,梁鳕,你要什么?梁鳕,你想做什么?梁鳕,你眼中的幸福是何等模样?”
浅色亚马逊百合花别于梁鳕的鬓角上,那给她戴花的人目光在她鬓角处驻足良久,挂在枝头上的晨露滴落,他垂下眼帘。
她又看到他浓密的眼睫毛在她眼前静止着,如斑斓的蝶。
下一次掀开时,他眼睛对上她的眼睛,他手贴在她手背上,在做这个动作时他显得耐心极了。
直到他的手如数把她的手覆盖在他手掌里面。
眼睫毛抖动着,缓缓掀开。
凝望着她的眼睛。
温礼安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明知道你的用意,在明知道那个很像君浣的男人是危险的,我还是让他参与了进来,现在我想我知道了,也许,在我潜在意识里,我也希望着有那么一个家伙,能对我说出那样一番话,梁鳕,你想要什么。”
安静瞅着她,压在她手背上的手力道温柔,和声音一样。
问:“现在,梁鳕,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终于,梁鳕听到了想从温礼安口中听到的话。
梁鳕你想要什么。
没有多么的激动,也没有多么的喜悦,想必,她等这句话等得心都累了。
相对无言。
“梁鳕。”他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嗯。”
“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得和你说,关于这件事情在我的内心里一直盼望着梁鳕自己去发现,温礼安二十岁时梁鳕没有发现没关系,可以等三十岁,温礼安三十岁时梁鳕还没有发现也没有关系可以等四十岁。”
“反正,温礼安和梁鳕之间有着漫长的岁月等着她去发现,可现在,我有点怕,怕温礼安和梁鳕没有机会去公共度那漫长岁月。”
白色围墙外,潮来潮往。
“梁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