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还有八天,凉城内张灯结彩,商客如流云穿行在街巷间,已经透出了迎春辞旧岁的喜庆。
虽然地处塞外,但凉城打眼看去,和中原内腹的城池没有太大区别,也就街上的男子个个披着头发,缺少了些‘文袍玉冠’的儒雅。
作为东线首府,北齐右亲王姜横的府邸,便修建在城中的阳极街。姜横挂帅南伐大玥,如今在河东和郭忠显死磕,临近年关也回不来,王府内稍显冷清,只有家丁在围墙外清扫着积雪。
天已经黑了,阳极街车马交汇,街边勾栏酒肆内,靡靡之音与女子欢笑此起彼伏。
许不令驾着小马车,目光扫过街边形形色色,寻摸着今晚在哪儿开房。
崔小婉把车窗挑开了些,扫了几眼后,没发现与众不同的街景,便往前坐了些,在车门内外和许不令背靠背,询问道:
“你不是要破坏他们两家结盟吗?咱们去哪里啊?”
许不令是要搅和两国结盟之事,不过他也不清楚使臣的具体位置,当下不急不缓驾着马车,含笑道:
“早就安排好了,先找个熟人打听打听,摸清楚使臣队伍的情况。”
“你在北齐也有熟人?”
“有,可熟了。”
许不令言语间,把马车停在了阳极街边,从车厢里叫出来小麻雀,吩咐了几句,小麻雀便任劳任怨的飞上了房顶,在繁华街道上搜寻起来。
凉城是漠北核心之地,就如同西域的肃州城一样,各方商客都在这里汇聚,规模很大。不过富贵乡绅多半不会往平民区跑,都集中在阳极街周边的繁华区域。
虽然地处塞北,但北齐贵族祖籍都在中原,临近年关思乡之情难以避免,街上到处都是酒会、诗会,阁楼亭榭之间,也不乏吟诗作对展现复国期盼的文人士子。
小麻雀在阳极街上绕了几圈,根据右亲王府的标志,很快找到了目标,从街头飞了回来,落在了许不令的肩膀上。
许不令取出剥好的松子,放进小麻雀的嘴里后,驱动马车,来到了同街的春花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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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堂是风月之地,阁内华灯初上,从关内走穴巡演至此的花魁刚刚登台,凉城豪绅公子簇拥在台下,问候招呼声不绝于耳。
大厅正面二楼的雅间内,北齐右亲王世子姜凯,坐在雕花软塌之上,身着白色雪域狐裘,扫视大厅里的纨绔子弟,眼中带着三分不耐。
身为右亲王嫡子,姜凯论身份和许不令旗鼓相当,原本也是北齐的人中龙凤,年初破大玥边关,姜凯能带着万余精骑当先锋,斩获第一个踏入故乡领土的殊荣,便能看出他在北齐的地位。
只可惜,人中龙凤,终究比不过天降谪仙。
太原城外,姜凯万军之前‘被擒王’,成了北齐末代皇帝之后身份最高的战俘,之后差点被关死在长安城,还得麻烦国师左清秋孤身犯险搭救,才千辛万苦地逃回来。不仅损兵折将丢了两匹追风马,人更是丢得干干净净。
经此一遭,姜凯在北齐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直接成了年轻一辈中的笑柄,若不是母亲那边背景雄厚,‘世子’的身份可能都被怒火中烧的右亲王姜横给摘了。
从长安城逃回来后,姜凯也没脸再带着边军将士冲锋陷阵,卸去了军中职务,老老实实待在凉城,过些日子皇子姜笃得及冠礼,都没脸去归燕城。
姜凯旁边,坐着左清秋的儿子左战,左战是姜凯的好友,遭遇和姜凯差别不大,不过有姜凯顶在前面挨骂,压力总是要轻些。
瞧见姜凯有些无趣,左战开口道:
“世子往日说要见识鱼儿姑娘的风采,如今好不容易把鱼儿姑娘请来凉城,为何又闷闷不乐?”
姜凯能乐起来就见鬼了,他端起茶杯抿了口:
“光见识到人有什么用?说的是攻入太原见鱼儿姑娘,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太原城长啥样,倒是去长安城走了一遭。我现在只想去见九节娘娘,说好来日攻入长安城,让她当王妃,岂能再食言。”
左战微微耸肩:“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有过不去的坎,国师正在商讨两国结盟之事,等定下来,明年大军过了黄河,重返长安是迟早的事情。”
姜凯知道左战心思都在楼下的姑娘身上,连安慰人都这么敷衍,便也不拉着他瞎扯淡了。抬了抬手:
“想下去和姑娘打招呼就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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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战呵呵笑了声,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就下了楼梯。
丝竹欢笑声春花堂内回荡,姜凯看着下方的风月场合,可能是有点无聊,随着拍子,手指轻敲着软榻的扶手,哼起了小曲儿:
“嗯哼哼~~~”
咚——
刚哼没几句,姜凯就感觉后脑勺被敲了下,耳边传来一句:
“嗯,好听就是好头……”
声音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姜凯还没来得及思考,便陷入了无尽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冰冷刺骨的凉水泼在了脸上。
姜凯猛地惊醒过来,置身之地,已经从暖和的雅间,变成了一间破房子里,从外面街道的声响来看,应该就在春花堂的后巷。
“呜呜——”
姜凯正想喝问呼救,却发现嘴被堵住了。
抬眼看去,家徒四壁的破房间里,站着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