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包丞一脸崇拜地看着聂青婉,说道:“郡主,你真是我的偶像,皇上都敢打!”
华州又朝他头上拍一掌。
谢包丞这次不回瞪他了,笑着摸了一下头,双眼亮睛睛地看着聂青婉,好像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变成了巨人,那眼中的神情看的谢右寒直蹙眉头。
谢右寒伸手,将谢包丞拉过来,说道:“哥,你这样会吓着郡主。”
谢包丞道:“郡主连皇上都敢打,如何能被我吓着,你尽瞎说。”
他说着,又想朝聂青婉跟前凑,却被谢右寒拽住了胳膊。
谢包丞想着自己的二弟心仪郡主,那他就给他挪个地吧,谢包丞顺势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一个凉亭的柱子上,左右欣赏宫内的风景。
谢右寒看着聂青婉,说道:“一月不见,显得漂亮了。”
聂青婉跟谢右寒不熟,没办法与他做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样子,更加没办法像以前的华北娇那样与他打趣热闹,以前的华北娇如何与他们相处的,聂青婉也不知晓,她不会强迫自己去迎合任何人,于是说道:“大概是身体养好了的缘故吧。”
谢右寒神情微怔,眼中略有失望,大概因为她这么正经生分地与他说话。
可情绪刚低落下去,又听聂青婉说:“我本来就长的好看。”
带了点小埋怨与小自得,还有一丝不要脸的自夸,让谢右寒眼中立刻渗出了笑意,他道:“确实,郡主本来就长的好看,只不过,太自恋了不好,你要谦虚点,以前在晋东,你可以称第一美女,但入了大殷皇宫就不是了,别得了宠就认为自己的姿色天下无敌,君王的恩宠,时刻伴着凶险,你要悠着点。”
聂青婉道:“我明白的。”
谢右寒道:“听说你封妃,没什么送的,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谢右寒伸手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镯子,镯子非金非银也非玉,倒像是铁制,不过表面处理的很好,光滑细腻,还有喜庆的花纹装饰,只颜色看上去有些古怪,像褪了漆的旧铁器。
聂青婉好奇,伸手接过来看了看。
谢右寒道:“是用一把短剑做的,你把两边卡扣打开看看。”
聂青婉之前也见过很多奇形怪状的饰品,她当太后的时候很多人为了巴结她,都会绞尽脑汁地弄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来,像这种带着暗器的饰品也有很多,只是,鲜少有人用这么廉价的铁器打造送来,都是用一些极为贵重的材质。
这倒是头一回,收的礼物如此廉价。
不过,看着廉价,里面的情义大概很重。
应该是谢右寒亲手做的,而且,如果聂青婉没猜错,这把短剑,必然是他随身所携带的。
聂青婉将镯子的两边拉开,果然看到一头是鞘,一头是剑,只是处理的很微妙,让人一眼瞧去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一把短剑,比以前的工匠们处理的可隐秘多了。
聂青婉走到一株大树前,拿短剑砍了一根树枝,入口锋利,一刀即断。
聂青婉挑眉,说道:“好锋利的剑。”
谢右寒道:“你当心点用,备着防身的。”
一旁边的华州道:“原本右寒给你备这个礼物,哥哥不太赞同,但宫里凶险,遇到保命时刻,这个东西确实派得上用场,你就收着吧。”
王云瑶走过去,从聂青婉手中拿过那短剑,左右看了一番,笑着抬头,瞅了谢右寒一眼,说道:“这不是你一直很宝贝的小伙伴吗?就舍得这么毁了,送给娘娘?”
谢右寒低咳一声,说道:“再宝贝也是死物,哪有活人重要。”
他说完,虚虚地看了聂青婉一眼。
聂青婉笑着从王云瑶手中重新把短剑拿过来,套在手上,卡成了手镯样子,然后说道:“我很喜欢,谢谢。”
一句‘我很喜欢’,让谢右寒精神备增,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了。
王云峙看着,轻挑眉梢。
华州倒是什么反应都没有,走上前,拉着聂青婉说:“哥还是那句话,别像在晋东王府时那般胆大妄为,这里是大殷皇宫,什么鬼魅魍魉都有,你一个人在帝都,哥哥实在不放心,所以哥哥打算留在怀城,谋个差事,若实在没办法得个一官半职,那哥哥就在上京做生意,总之,哥哥得离你近一些,时刻要知道你的消息,不然,难以安生。”
聂青婉听着华州如此担心她,又为了她做了如此多的打算,心里很感激,大概真是血缘的关系吧,她忽然眼眶一阵湿热,她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素来冷心又铁面无情,可此刻看着这个一脸忧容担心着至亲妹妹的哥哥,饶是聂青婉冷心冷情,也不免心有触动,她笑道:“哥哥想留下来,妹妹当然很高兴。”
华州道:“那哥哥就留下了。”
坐在那里歇息的袁博溪道:“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意。”
聂青婉转头看向袁博溪,说道:“这个娘不用担心,若娘和哥哥都打算留下,女儿自有办法说服皇上。”
袁博溪道:“还是不要惹事儿了吧?”
聂青婉不应。
立在一边欣赏风景的谢包丞笑道:“依郡主目前的得宠情况来看,只要她说了,皇上就一定会答应,王妃你就无须多顾虑了,难道你不想留在怀城,留在郡主所在的地方?”
袁博溪叹道:“我当然想,只是……”
后面的话没说完,华州打断她,说道:“娘,你若怕给妹妹惹麻烦,晚上跟爹回去商量一下,儿子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袁博溪道:“也好。”
谢右寒道:“如此,我们也能留下吗?”
一直不说话的王云峙接话道:“留与不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得皇上的批示。”
这句话说的没错,大殷帝国征服了许多小国,囊括了很多遗臣,若每一个地区的遗臣之邦都来了帝都,那可能会引起骚动,故而,大殷有明文法律规定,遗臣之民,只能住在被封之地,没圣旨传召,不能入帝都,违者,以谋逆罪定论。
聂青婉道:“你们若想留,我晚上跟皇上说。”
谢右寒笑道:“我要留下。”
谢包丞一下冲过来,举手报名:“我也留下。”
王云峙看着王云瑶,说:“哥哥也留下来吧?”
王云瑶道:“那家中父母怎么办?”
王云峙道:“家中仆人众多,晋东之地有皇权守护,不会出事,父母自也是安全的。”
王云瑶看向聂青婉。
聂青婉想到刚刚下马车的时候殷玄示意李东楼去探王云峙的深浅,因为怀疑了王云瑶,进而对这个王云峙也有了防备,这件事,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王云峙的武功远在王云瑶之上,想必以后用得上,留在上京,对她来讲,是一桩好事。
聂青婉道:“留下吧。”
王云峙点点头,伸手摸了摸王云瑶的脑袋,温柔地笑了笑。
既然都打算留下了,那有些事情就不能再瞒着。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聂青婉也就没提最近宫里头发生的事情,只是陪着袁博溪在亭里坐了下来。
华州、谢包丞、谢右寒、王云峙、王云瑶都跟过去。
几个人坐在那里喝茶,聊天。
一时,笑声充斥。
殷玄和华图找到他们的时候,正看到他们在玩接掌游戏,此游戏是原绥晋北国皇室独有的乐子,称为三连拍,一来锻炼人的反应力,二来锻炼人的智力,三来就是灵活度了,这是一个集益智与休闲于一体的游戏。
开始由一人伸出一个指头说出一个字,这个字说完,参与游戏的人就可以抢着往后接,规则是,伸出两个指头,得说两个字,这两个字还得是由前一个字引申的词,伸出三个指头,就得说三个字,这三个字也得是前一个字所引申出来的词,不能随便说,字与指头不能有差,有差了就会受罚。
当然,并不是说第一个字说完,就一定得接两字,再接三字,必须是一二三这样的顺序,这没有限制,若在开头的第一个人说出了一个字,后面的人可以说三个字,也可以说两个字,但必须遵守规则,那就是说三个字的时候,你得伸三个指头,说两个字的时候,你得伸两个指头,且,不管是三个字还是两个字,都得是由第一个字引申过来的词语,不然,就是犯规,也要受罚。
那么,第二个人接了连拍之后,第三个人就必须由第二人所连拍出来的词灵活应变,若第二人接的是三个字,那第三个人就必须砍掉两个字,独留一个字作为下一步的引字,砍的那两个字不能含前一次出现的那一个字,不然也是犯规,而且指头一定得与字数相同,错了也要受罚。
反正就是一个字,两个词,三个词这样交替变化,说出来的字的个数须得与伸出来的指头一致,到三就要砍掉两个字,到二就要往上加,变成一了,就继续往后加,加二或加三,随意。
这样的益智连拍游戏一旦玩上就会上瘾,因为谁都不想输。
华北娇以前是经常玩这样的游戏的,可聂青婉从来没玩过,好在,她聪明伶俐,一开始没敢加入,看了两圈后就完全明白了,开始抢赛,她一上场,王云瑶也跟着上场,袁博溪看着心痒,也加入了游戏队伍里。
原本三个大男人玩的挺没劲,后来又加入了三个女人,游戏就变得烈火朝天。
亭子里时常传来笑声、闹声,还有幸灾乐祸的声音。
一会儿:“右寒,你又输了,你这不行呀,老是给郡主放水,该打。”
一会儿:“郡主,你也太狠了,这个字如此刁难,你让我们怎么接?”
一会儿:“哈哈哈,终于把郡主你给逮着了,来,给你画一络胡子,保准把皇上吓的心一哆嗦。”
不用看,说这话的一定是谢包丞。
殷玄站在树影遮挡的亭外,听着里头的笑声,闹声,里面还夹杂了聂青婉的咒骂以及大笑,偶尔还有几声她输了不要脸地扯皮耍赖的声音。
殷玄默默地抿了抿唇,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什么滋味都有。
原来她也有这样的童性。
殷玄提步,沿着一排树影,往凉亭走去。
华图在后面跟着,真是着急呀,这些人,想玩等出了宫再玩不行,没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他们在这里胡闹吗?
华图很想弄点响动出来,让那些人警醒些,可皇上就在前方呢,旁边跟着随海,后面又不远不近地跟着李东楼,他哪敢做小动作。
如此一来,殷玄刚走过树影,能一眼瞧见那个凉亭了,就看到一幕让他十分不爽的情形。
聂青婉正被谢右寒环着,嘟着嘴,一副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任由她身后的男人给她的头上插了两片绿叶子。
堪堪正正插在他出龙阳宫前,为她插兰花的那个地方。
那么一刻,殷玄深深地觉得他的领土被别人侵犯了,他寒着脸走过去,众人一惊,慌忙退身行礼,谢右寒也赶紧退离开聂青婉,垂头行礼。
殷玄满身煞气,目光阴沉可怕地盯着聂青婉头上的那两片叶子,手一伸,拔了,辗碎。
当粉末从殷玄的手掌心里飘下来,谢右寒心一惊,觉得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他只想着快乐了,压根忘了,如今的郡主,已属皇上的女人了。
聂青婉轻蹙眉头,看了一眼殷玄怒气极盛的脸,说道:“玩游戏输了,这是惩罚,与冒不冒犯没有关系,你别怪罪谢右寒。”
殷玄看向她的脸,漂亮的嘴唇上方,鼻子下端的位置,也被他们贴上了树叶,两边对开,跟个八字胡子似的。
殷玄骤然一阵无奈,伸手将那两片叶子拿开,环着她的肩膀说:“如果真喜欢玩,下次朕陪你玩。”
聂青婉道:“就这会儿无聊,打发打发时间。”
殷玄低低地嗯了一声,余光扫向谢右寒,三分阴沉三分凉寒还有四分杀意,可他没有治谢右寒的罪,也没有口头责骂他,就如同聂青婉所言,这只是游戏,他若在这里计较,显得太小肚鸡肠也太没品,他虽然极讨厌别的男人动她一分一毫,可也不会惹她不快。
再者,他若真要动谢右寒,也不会在这里。
殷玄搂紧聂青婉,对华图道:“时候不早了,晋东王回去吧。”
华图立刻应声。
殷玄把李东楼喊来,让他送华图一家人回华府。
李东楼离开前找王云瑶拿华府的钥匙,王云瑶掏出钥匙递给他的时候,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王云瑶是练武之人,被人侵犯,本能的反应就是用内力去震开,李东楼却一下又松开了她,低笑道:“王管事,好内力啊。”
之前殷玄把钥匙甩给聂青婉的时候聂青婉没接,钥匙掉在了地上,是王云瑶捡起来收好的,她没有带在身上,就在殿里放着。
这会儿取钥匙,也在殿里。
故而,周遭只有她跟李东楼。
王云瑶眯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李统领,上一回我都说过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上回也说了,不会再有下一次,那你刚刚是做什么?你这样有意思吗?摸我脉搏就算了,现在又来摸我手,你别以为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就能老是对我动手动脚,下回你敢再碰我,我就要告御状了。”
李东楼额头微抽,自上而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一脸嫌弃地说道:“你以为我想摸你。”
王云瑶哼道:“最好是没有。”
李东楼一噎,想着我摸谁也不会摸你,若不是你跟你家主子心怀不轨,我能多看你一眼吗?也不掂量掂量你是老几。
李东楼收起钥匙,抿唇说道:“你很清楚我为什么要对你这样,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使什么坏。”
说完,李东楼不再看她,转身就走了。
王云瑶掏出帕子,狠狠地擦着被他握过的那一只手。
擦完还觉得皮肤上留着被他侵犯的强烈气息,她直接舀水搓洗,洗了很久,把那股感觉洗下去之后,她擦干净手,然后出门。
本以为李东楼走了的,却没想到,他居然等在门外。
王云瑶一愣。
李东楼冷瞥她一眼,说道:“走吧。”
王云瑶抿唇,却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回了会盟殿。
等他二人回了会盟殿以后,华图一行人就向殷玄和聂青婉辞别,辞别完,分分钟就走了。
宫门口早就备好了马车,一行人上了马车后,李东楼带着他们去了武华街的二十号华府。
下了马车后,李东楼将府内的所有钥匙交给了华图,并说道:“房屋的地契在婉贵妃那里,这套宅子,终身为你们所有,但是,不得转卖。”
华图接过钥匙,说了一声‘是’之后李东楼就向众人虚拂一礼,上了马,回宫复命。
殷玄知道华图一行人安全到了华府后就让李东楼下去休息,他拉着聂青婉,去沐浴。
一开始聂青婉不知道殷玄是拉她去沐浴的,直到走到了龙阳宫里面那个人工开凿的温泉池边,她才倏然一惊,扭头瞪着殷玄,说道:“皇上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殷玄倒直白,坦言道:“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