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外,有一群上了岁数,伺候皇族有些慢手慢脚的太监。
每年都有更年轻,更激灵的小太监净身,年年都有年迈太监要淘汰出宫。
皇宫为了树立仁慈的形象,也为了让后来的小太监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所以没有彻底放弃这群老太监。
宫外有个路引司。
这群老太监可以在路引司担任个闲置,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引路。
皇城极大,外地来的官,容易走着走着迷路,太监们一辈子跑前跑后,这种活最擅长。
路引司的饷银很少很少,所幸能活到老的太监,年轻时都能积攒一笔银子。
有些老太监虽然在路引司任职,但长年躺在自己置办的院子里疗养,根本就见不到人影。
有些还娶了几房媳妇,闲着没事削木头棍子玩耍。
宫里对待这批老太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之流。
皇宫给你们在路引司挂了名,就是给了你们一份生活,但你们自己不去劳动,那就没有俸禄,算你们告老还乡。
有些老太监晚年生活很惨,银子被义子、义女骗走……
被媳妇小妾骗走……
被赌坊骗走……
当山穷水尽时,老太监们又会被迫回到路引司。
只要是名正言顺的太监,总能有一口饭吃。
哪怕你站不起来,也可以在路引司每日领取些粮食。
因为这份待遇,太监对寻常百姓来说,可是大热门的职业。
……
其实最开始,秦近扬的引路人就是路引司的老太监。
但韩公公在宫里人脉广牌面大,自己的秦兄弟来京都,怎么可以不搞特殊?
他大袖一甩,直接派遣了两个小太监,跟着秦近扬跑腿。
这关系到面子。
外地进京官员,有年轻太监引路,证明在宫里有些背景。
如果是路引司老太监引路,就代表这个人背景不深。
刚才两个小太监接到消息,韩公公又要出征,去另一只边军里当监军。高矮太监急匆匆赶回去,连夜跟随韩公公赶赴边境。
此时,秦近扬身旁站着一个胖胖的矮个子老太监。
可能是自卑的原因,他故意粘了两撇黑色的假胡须,一撇一捺,八字胡。
秦近扬第一眼看到老太监,差点以为是龟丞相上岸了。
一路跟着龟丞相,秦近扬横跨了几条街,终于回到自己在京都的院子外。
这姓安的老太监是矮个子小太监亲自推荐,据说是矮太监曾经的师傅。
安太监以前伺候先帝的爱妃,也是个风光人物,可先帝驾崩,老太后削减先帝妃子们的银两,就提前驱逐了伺候太监。
以前安太监日子也不错,闹市有一处院子,还攒了不少银两,放眼京都,也是有头有脸。
可惜,他染上了赌,最终院子输没了,银子也输没了,甚至还欠了不少债,只能回路引司跑腿混一口饭吃。
矮太监把龟丞相推荐给秦近扬,除了当年有些师徒情分外,还因为龟丞相曾经在京城伺候过一段时间北鹰飞将,对北鹰府比较熟悉。
……
咚咚咚!
咚咚咚!
“老崔,老崔……快快开门,速速迎接你的少主……快快快……”
秦近扬站在大门外。
安公公上前敲门,焦急又殷勤。
好多年前,他在北鹰飞将伺候,那时候赵北鹰的最信任的家奴就是崔四掸。
一晃眼这么多年,崔四掸长年闭门不出,都好久好久没见了。
徒弟说,这姓秦小飞将慷慨大方,自己一定得好好伺候,万一赏几枚金叶子,自己也能还了赌债。
呸!
只要还了钱,自己再赌,就剁了自己的手。
一定要剁手!
秦近扬面无表情,上下观察着北鹰府。
能看得出来,很气派。
不管是门外的门面,还是坐落的院墙,都很考究精致,粗中有细。
但明显是有些陈旧了。
虽然院子内部还没有看到,但大门口的装饰,已经斑驳陈旧。
难怪驸马爷要帮自己修缮院子,确实应该修一修了。
……
吱呀!
很快,大门被打开。
崔四掸一家人,站的整整齐齐,早已经等待了多时。
除了崔四掸一家人外,府里还有一些帮忙的下人,是纯粹的雇佣关系,路上安太监已经解释过。
虽然崔家一直坚定他们是北鹰飞将的家奴,但其实他们的奴籍早已经被赵北鹰抹去,现在是根正苗红的中州人,甚至崔四掸的两个儿子还有了家室,都在御林军任职,算有出息了。
府里招募一些下人,也理所应当。
“老奴……拜见少主!”
安太监躬着身子,手臂指着院子,示意秦近扬登门。
秦近扬点点头,面带微笑,尽量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说实话,他在偷偷模仿白泰空。
那笑容很厉害。
见秦近扬走上前,崔四掸首先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拜见少主!”
见父亲跪下,其他人才不情不愿的跟着跪下。
他们虽然也很敷衍的磕了个头,但脸上明显是很不服气的表情。
特别是几个**岁的孩子。
这应该是崔四掸的孙子。
秦近扬一眼就认出了崔四掸的四个孩子。
老大年长一些,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下跪磕头的礼节,没有怠慢。
老二似乎有些抵触,但眼神一直在看老大,明显唯首是瞻。
老三是个20左右的少女,亭亭玉立,毕竟是外国血脉,鼻子比中州姑娘高耸一些,个头也高出不少。
老四是个愣头小子,眼神对老大和老二有些躲闪。
安太监路上说过,老大和老二是一个娘,早就死了。
老三是一个娘,已经死了。
老四是崔四掸逛窑子生下的孽种,所以有些自卑。
在后面,就是老大和老二的子嗣,崔家人丁兴旺,两个儿子都生了好几个,秦近扬懒得关注。
“都起来吧,都是自己家人,以后就别跪了!”
秦近扬上前一步,把崔四掸搀扶起来。
老头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一辈子兢兢业业,除了玩女人逛窑子,也没有什么特殊嗜好。
“谢少主!”
崔四掸声音颤抖,但却洪亮。
可惜,他身后的子嗣,声音却稀稀拉拉,明显是不情不愿。
“老奴携后代子嗣,请少主去灵堂上香!”
崔四掸道。
“烦请带路!”
秦近扬拱手抱拳。
给赵北鹰上柱香,是应该的。
……
“哼,长的贼眉鼠目,一看就是不是好东西!”
一行人刚走没几步,突然有个孩童在窃窃私语。
如果在空旷地方,孩子声音低,再加上草木风声,秦近扬也听不到,毕竟有些距离。
此时路过一处安静地,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
“给他的饭里下泻药,毒死他……小爷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跪他?”
又有个孩童回应。
两个孩子生性顽皮,又走在最末尾,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凸出。
嗡!
崔四掸停下脚步,缓缓转头,两只眼睛突然就开始锋利。
他看着两个孙子,视线里充满失望。
“父亲息怒!”
老大连忙抱拳请罪。
老二走过去,冷冷瞪了眼两个孩子。
二人是他和老大家的嫡长子,平日里两个人关系不错。
“掌嘴……”
崔四掸的声音很冰冷。
“父亲……我……”
老二下意识开口求情。
老大的儿子也就罢了,自己的儿子,自己都舍不得打。
啪!
啪!
老大闪电出手,一人一巴掌,直接扇飞了儿子和侄子。
他知道老爷子的脾气,平日里老爷子没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可涉及到北鹰飞将,这是老爷子的逆鳞。
“等等……”
秦近扬开口说话的时候,老大已经扇出了巴掌,他其实想阻拦来着。
“童言无忌,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打……”
秦近扬笑了笑。
他到是能理解两个孩子的想法。
原本是自己家的大院子,突然来了个主人,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种,开局就要下跪,爷爷又自称老奴,谁能受得了。
秦近扬早就想过崔家的安置。
他反正也不可能在京都常住,等自己走了,北鹰府一切照旧,如果崔家人想要出去自己发展,秦近扬还准备给些盘缠银两。
京都人情复杂,能守住这个院子,崔家也不容易。
“还不谢谢少主……否则今日非打断你们的狗腿!”
崔四掸瞪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子不教父之过。
孙子这幅德行,两个儿子有大问题。
“多谢少主不罚之恩!”
老大和老二对视一眼,虽然眼里有些轻蔑,但还是恭恭敬敬抱拳。
两个孙子躺在地上,嘴角淌着血,但却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
……
秦近扬不想结怨,自顾自朝灵堂走去。
老大急忙跟上,老二铁青着脸,训斥着,让两个孩子听话。
其余孙子辈的孩子已经被吓傻,一路上鸦雀无声,战战兢兢。
在这个家里,爷爷一言九鼎,可怕的很。
老三叫崔花勇。
她面无表情,对秦近扬毕恭毕敬,起码表面上礼数周到。
老四看了眼两个大侄子……活该!
这两个大侄子,时不时就跑来,嘲讽他是野种,老四为了不被老大和老二欺压,也只能忍气吞声,笑一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由于娘亲的身份,崔四掸对他都极其冷漠。
……
灵堂!
秦近扬在崔四掸的伺候下,按流程上了香。
仪式结束,秦近扬就下令,让崔四掸的几个儿女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