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听, 喜道:“琏二哥哥何日派人回京都?”
贾琏道:“今日为兄难得有空, 便要准备一下,不是明日就是后日。也正好你凤姐姐如今管着好些铺子,我在边地采买些东西让人送回京都去。信件自也是托了底下的伙计送回。”
黛玉看了苏馥儿一眼,笑道:“当日在义母家,我们还曾邀凤姐姐与我们合开铺子,如今她是参股了,可是自个儿的生意都管不过来了, 很少来帮我们的忙。”
苏馥儿也不由担心, 说:“此时少了你这个算账能手,不知几个嬷嬷们管得过来不。义母可也正在坐月子, 操不了那心。”
黛玉笑道:“我离京前可是修书一封, 托了陈先生和太太帮忙, 便是看在娘娘份上,总也得搭把手吧。”
贾琏看着这些女人掌家赚钱也是有趣,跟着调笑道:“你们一个个大财主,以后可得关照点哥哥我这破落户。哥哥下半辈子,就指望着妹妹们手头宽个一二分了。”
贾环也不禁惊讶又佩服, 贾琏真是遇上谁都能说上话, 让他拉下脸儿来和女人们卖好讨饶还是有点难度的,除非是他和女人热恋时。这贾琏是能做到贾宝玉的讨女人喜欢,又是个顶立门户之人, 且他不碰良家女, 原来的红楼姐妹们都爱和他亲近。当着那么些大人物的大舅子, 他能不吃得香吗?贾环不禁眼红。
黛玉和苏馥儿不由均捧腹大笑,正在这时忽听一阵脚步声响,却是人未到声先到了。
“你们在干什么呢,笑得像只偷到米的老鼠?”
贾环听到这个有一丝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一震,不由得往花厅门口看去。却见一个身穿月白底绣着金纹胡服箭袖衣袍的绝色女郎领着两个穿着一紫一青胡服的少女进厅来。
她们穿的胡服不是后金褂子样子的,而是似类大唐时期盛行的胡服。那月白金纹胡服的女子一头浓密的乌发打了许多小辫,然后拢在头顶一处,饰以一个黄金发箍,发箍上有六颗小指大的东珠拱着一珠拇指大的东珠,额头是金闪闪的宝石水晶抹额,颈上带着一串颇具胡风的黄金宝石项链,纤腰上的革带镶着七处金镶翡翠,右边悬着一块温润的玉佩,脚上是一双绣金线的红色胡靴。
而一紫一青的美貌女子衣饰虽不及正主儿华贵,却也不是小家小户能有的。
黛玉、苏馥儿、贾琏和黛、馥两人的丫鬟嬷嬷具站了起来,跪下行礼。贾琏和贾环自也在边上下拜。
“臣女/微臣/奴婢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邢岫烟却是在两位姐妹行全礼之前搀扶住了二人,笑道:“又不是宫里,也没外人,别多礼了。”
苏馥儿自从还俗,总也是了解自己曾经的童年玩伴和半徒是个多么野的女子了。
苏馥儿忧道:“娘娘要见我等,只管召见,怎么可以自个儿来?”
邢岫烟笑道:“姐姐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召见你们去我那,我得拿出好茶好点招呼,我便不能来吃你们一回了?”
黛玉不由得扑哧一笑,说:“娘娘这是曲解馥儿姐姐好意。我们担心娘娘安危来着。”
邢岫烟道:“别说这内院了,便是外头只要带上锦衣卫,两个时辰内得回去就成,此时圣驾在此,禁军这么多,出不了什么大事。”
贾琏这又上前拜见,躬身拱手道:“下臣不知娘娘驾到,有所惊扰,请娘娘恕罪!”
贾琏看到这个改变他没出息的命运的大靠山,哪有不上前得个脸面的,原是外男按礼不好亲近。但原著中贾元春省亲尚且让贾宝玉去见,此处边城胡风严重,邢岫烟私下来黛玉借住的院落,见一见也不大妨碍。
邢岫烟“眼神不好”是早被徒元义嫌弃的,不过她倒是看到了贾琏,没瞧清贾环,原先只是先和自己姐妹说话。
这时贾琏近前拜见,她才见他身后跟着一人,穿着宝蓝色的袍子,身形削瘦,正在抽条期,应该还未满十六岁。
再见他面容隐隐有些熟悉,邢岫烟心下不由得一惊,面上却也无常,微笑道:“原来是琏二表哥,是有许久未见了,近日可好?”
贾琏笑应道:“托娘娘洪福,臣一切都还顺利。”
说着,邢岫烟却径自走到主座坐下来,过往皆成云烟,此时她与赵嘉桓、华珍珠不是同一个阶层的,自也早换一个眼界看事物。只不过,斗然见着这渣男,心中还是不由得微微有丝不爽。
雪雁机灵,过来奉茶,邢岫烟心中有事,也没有令人座下,她不说坐,也就没有人敢坐了。
邢岫烟品了一口茶,手中托着茶盅,眼睛才又向贾琏看去,她久在徒元义身边,位居贵妃,住在大明宫,内侍宫女锦衣卫无不听令,不同于寻常后宫女子,自有一股清贵雍容威严。
邢岫烟说:“琏二表哥现官居何职?”
贾琏恭身道:“皇恩浩荡,微臣腆居兵部武库司从六品主事,圣人钦点北狩协理后勤庶务。”
邢岫烟笑道:“这倒有意思了,武库司只管各军武器营造储备之事,圣人倒让你来协理后勤庶务。”
贾琏道:“这是北狩特殊时期的权宜之计。除了微臣之外,也有许多同僚借调处理此事。”
邢岫烟点了点头,说:“表哥乃荣国公嫡孙,虽不能上阵杀敌,在兵部担任要职,也算继承祖先之业了。”
贾琏道:“微臣定不负娘娘一番栽培之恩。”
邢岫烟呵呵一笑,说:“本宫能栽培你什么?是你运道来了得了圣人青眼,好好办差,别负了圣人破例栽培之心才好。”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邢岫烟心中却甚喜,她此时久居上位,外朝也可说有不小势力,其实不能说没有野心。但她的野心不是想当太后,这种后宅虚荣耀她没兴趣,有实惠实权就好。她是想在这个时代多少做点事业,要做事就要人,贾琏也算是她的人。
贾琏撩袍跪倒在地说:“微臣粉身碎骨难报圣人和娘娘的恩德,只有谨记对圣人忠心耿耿,兢兢业业为朝廷办差,以报皇恩。”
贾环看着贾琏的表现,只有服字可以概括,虽说邢岫烟算是他表妹,但是他面上可没有一丝轻慢之心,表现得忠心耿耿的样子。便是皇帝和邢岫烟不全信,但以他们的智商自然知道世上没有完美的臣子,如贾琏这样的,用着是很顺手了,自然会宠幸。这人是极熟悉官场的一套了,礼也好,马屁也好。
邢岫烟再朝贾环看去,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淡淡道:“这位就是贾传胪?”
贾环天人交加,从前在迎春那事上他是想过有意向邢岫烟示好,以证其心。但是面对面又是另一回事了。
“微臣……贾环,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贾环上前一步,拱手跪地,头贴地拜见。
贾母、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等见贾元春都还要在参拜,他贾环非亲非长,一个七品编修,如何能免这君臣之礼?若是不守君臣之分,他的功名也不成立了,因为他的功名是君王给的。没有功名,在古代,其它一切也不成立了。
“起来吧。”邢岫烟淡淡道,“贾传胪年纪轻轻就高中了,倒是难得。如今是在翰林院办差吗?”
贾环道:“微臣得蒙圣恩,现居翰林院编修。”
邢岫烟点了点头,说:“做人到了这一步,天花板有多高,还是要看格局,都说一个人的格局决定一个人的成就,你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你的未来世界就是什么样的。翰林院从不缺编修和庶吉士,但能成为名臣的也屈指可数,不要寒窗苦读却终成禄蠹。本朝不缺禄蠹之辈,你不必来凑这热闹。”
邢岫烟暗想:你若对我或者说对徒元义无用,那么就是对大周无用,就别怪我无情了,躺着当地主统治阶级享受富贵,还轮不到你,那是贾宝玉的权利。看你今生现在还年幼,连身量都未足,本宫且先看看。
贾环却不知邢岫烟未尽之语,只理解了她说出口的,听着倒是鼓励之语。贾环不过凡人,心中也不由得一酸,没有想过今生再见她,更没有想到今生再见她时,她竟如此看得开。
但想两人前生恩怨,对贾环来说是没有百年的,但重新为人,心境自是有变。
两人曾经也有一段时间惺惺相惜,对于实际工作生活的事务会有探讨,对于更深层次的三观学问也有交流,贾环倒是知道,这方面华珍珠就差远了。辛秀妍在这方面更像男人,但她比男人更纯粹,没有男人那么狠、没有男人那么强的功利欲。
而华珍珠就是纯粹的小女人,关心着化妆品、包包、香水、那个女同事又矫情了、谁又谄媚了、谁背后说了谁的坏话等等。只有谈过恋爱,他才知道他生活中更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披着女人皮的男人婆。
但是穿越了之后,在一个古代社会,他又看到“女人”是可以替代的、可以不唯一的,所以变得没有那么重要,倒是一个思想和他同样高度的曾经灵魂上的男人婆,让他忽视不了,虽然这已不是爱情。
时移事易是亘古的规律。
这是现代男人心理的现实,一心想着穿越后去无条件宠爱一个女人的穿越男是很难存在,不然且看“七点男”。
贾环有贾环的活法,华珍珠也要在古代找到自己的价值赖以为生,现代时比较平等地在一起是因为缘,而古代时换一种关系合作也是缘。而又要什么样的缘才能修得相爱相知相和相敬,不为现实困难或诱惑有所改变、永不分离?总不是他和辛秀妍,也不是他和华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