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不想再看邢夫人的得意模样, 这个嫁进来十多年一直不受她待见, 受府里下人瞧不起的大太太是彻底硬气起来了。所以贾母让她回去了,而姑娘们也散去了。
但荣国府里上下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大太太是不仅有当了官的兄弟,好侄女儿都成贵妃了。不少下人瞧清风向又开始向邢夫人拍马屁。
后院中也有下人嘴碎,一个婆子说:“都说府里的大姑娘是元月初一的生日,命里贵不可言,是有造化的。可是听说大姑娘都进宫十几年了, 一点得圣宠的消息都没有。这邢家的娘娘进宫不到三个月就荣封宸贵妃, 这才叫造化呢。”
又一婆子说:“可不是吗?所以有造化的,一遇风云什么化龙, 这没造化的, 十几年也不会响出个屁来。真是可惜了大姑娘, 既是没造化的,怎生就在宫里熬了十几年,现在都快三十岁了吧。”
再一个婆子说:“作孽哟,一个女人一生就这么完了,要是早定了亲事, 现在儿子都可以说亲了呢。”
王夫人这天侍候了贾母半天, 并不怎么受她待见,中午贾母终于午休时她可算空了。并没赶着回荣禧堂,领着贴身丫鬟就到府中小花园走走, 没有想到听到几个洒扫婆子堆在一角悄悄说话。这一堆话说的不大声也不小声, 让她全听了进去, 顿时脸气得煞白,指着那边骂道:“哪来的碎嘴婆子,让人给我撵了出去!”
那三个婆子忙来跪在了王夫人身前求饶,王夫人仍叫着:“还不来人!”
另有几个婆子从院门外进来,听了指令要去拉人,正在这时邢夫人带着贾迎春在园中散步。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邢夫人现在不爱宅在东院屋里,就爱带着贾迎春在府里逛。让以前看不起她的下人们的悔恨、忧惧、讨好来得更猛烈些吧!
听了声响过来,问道:“弟妹这是怎么了,发那么大的肝火,可是这几个婆子又偷懒了?”
王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那三个婆子忙爬向邢夫人,哭道:“太太救我!”
一人道:“太太,我们不过是因为贵妃娘娘的喜事觉得府上也沾了太太的光,这才说了几句,并非故意偷懒。”
一人道:“太太大喜,府里许多下人也跟着沾喜气,规矩难免一时松了,请太太怜惜我等一回。下回再不敢偷懒。”
一人道:“都说太太心慈,从前是格外疼爱贵妃娘娘的,太太念在为娘娘行善积德宽谅我等一次,我等再不敢了。”
这些下人惯是迎高踩低,从前只叫大太太,叫王夫人却叫太太,此时对着邢夫人却是一口一个太太。
邢夫人被这既是求援,又是拍马的人拍得甚是舒服,不由看向已经彻底黑脸的王夫人,说:“弟妹你看,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爱为子孙行善积德的。这几个婆子嘴碎是犯了错,但撵出去又太重了些。你不看在贵妃娘娘大喜的面,也得想想为大姑娘积德不是?要不就罚两个月月钱,不要撵人了。”
王夫人双眼一翻,厥了过去,一阵人仰马翻。
贾探春过去侍疾时,太医已经给王夫人施了针,药也开了,丫鬟们正去熬。邢夫人正在王夫人屋里指挥着下人,照顾弟妹,到探春过来,才吩咐她好生照料母亲。
探春看着迎春扶了为弟妹劳累了的邢夫人出了屋,心中也五味陈杂。反正现在是二姐姐也比她有脸了,至少邢夫人对贾迎春是真的有几分心的,不像王夫人多是拿捏赵姨娘。
探春坐在王夫人床前,捏了湿巾在她脸上擦拭,忽然王夫人醒了过来。心中郁气难消,竟捏住探春的手腕骂道:“人人道你是出色的,花了钱送了你去选秀,你怎就选不上?让邢家那个贱丫头得了好处!”
探春心中大惊,手中却也痛着,王夫人此时也不装了,甩了她去,说:“谁不知你有别样心思,只怕是盼着我死,到底是贱人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还不快滚!”
探春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叫着太太,却是一个字也不敢申辩,或者说让她辩什么,辩了有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