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杨亚军叹息一声：“王书记，我不想推卸责任，但是我说句心里话，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话说得有点重，这是长久以来留下的问题，不是你的责任，杨县长你别往心里去。但是以后的工作，我觉得我们的指导思想和方针需要调整，不能再盲目地为了只顾眼前的经济，而不顾以后的长远发展，杨县长你觉得呢？”王文超知道，杨亚军也是刚升上代县长，以前做副县长也等于是被排除在权利核心之外的。即使追究责任，也不能怪到他头上。但是以后，大家分别执掌碧山党政两个班子，思想路线还是要统一的。

“王书记，我赞成你的想法，也绝对支持你的工作。我以前也是本着这个思想去工作的，可能碧山县所有问题的根源，都是由这个错误的思想造成的。”杨亚军很诚恳地说，“王书记，你的想法跟我以前接触到的，确实不一样。我相信你是想干实事的人，我也相信你能干出来。”

“现在才刚开始，能不能干出来那要靠结果说话的，不过有杨县长的支持，我也就有了信心。”王文超话锋一转，回到刚才的话题：“杨县长，你有碧山县基层的工作经验，很多大学都比较熟悉。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你对方街镇的领导班子了解多少？”

杨亚军笑了：“谈不上多少。但是方街镇在碧山县名头太响，一多半的原因，就在于领导班子。镇长李永伟，以前我还当镇长的时候，他就是方街镇的镇长了，但是这么多年，他还是方街镇的镇长，这里头的原因，王书记恐怕你想不到。”

和杨亚军同期的镇长，一届镇长的任期以前是三年现在是五年，那意味着李永伟最少应该是第二届连任了。一般镇长任期满后，视政绩决定要么升职要么调任其他地方，个别的犯错误且情节严重的，那就视具体情况开除公职或者降级，能留在本地连任的，应该不多。而方街镇的情况更加特殊，就王文超看到的情况来说，升职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严重处理，已经很能反应碧山县领导的问题了。

王文超还在思索，杨亚军已经接着说下去了：“其实王书记，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真正内在的问题，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是方街镇的内部矛盾。按照之前县委和政府领导班子的思路来说，第一任务抓经济，只要经济你能发展起来，其他问题都不摆上台面。按照这个要求来说，那方街镇的经济，是拿得出手的啊，农业产值低，其他方面能弥补整体水平不落伍就行。而且就连其他各方面的数据，比如我们说的治安啊什么的，起码汇报上来的，都没有问题。所以按理来说，他是可以升职的，而且说实话，李永伟这个人的名头很响。当时县里也考虑过，本来是准备将他调到县里来任副县长的，但是被他拒绝了。所以后来仍然是在方街镇任镇长。”

这一番话，让王文超大吃一惊，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碧山县再穷，也还是一个县。镇长到副县长，即使不进班子，那也是前进了一大步，以后的发展之路是一个镇长无法比拟的。还有人会放着升迁的机会不要，坚持当一个镇长，王文超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他刚要接着问，听见那头敲门声，有人进来同杨亚军说话。杨亚军对着话筒说一声：“不好意思，稍等。”

王文超等了一会，才听见杨亚军清清嗓子重新说话：“王书记，方街镇的情况，可能有点复杂。电话里几句话讲不清楚，等哪天抽个空，我们出来吃个饭聊聊，我把我了解的，给你讲讲。”

就在刚刚，杨亚军还知无不言非常痛快的劲头，忽然一下子变得谨慎起来。王文超本能地意识到有问题，而且他是一旦发现问题就要立刻解决的性子，方街镇的情况，也不容许再拖下去。王文超考虑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杨县长，今天你手头工作多吗？忙不忙？不忙的话等下下班我们出来吃个饭吧，就我跟你咱俩。碧山县我还不熟，地点你定，我来请。”

杨亚军连连说不敢当：“王书记，你初来乍到，我来请你吧，就当我私人为你接风。今天倒不是很忙，手头一点事情，我一会做完，能准点下班。地点我看看，等下发信息给你。我们直接到地点见吧。”

挂上电话没多大一会，王文超收到杨亚军发来的信息：“南江路华云食府，楼上包厢201。”

王文超看着短信问梁勇：“老梁，南江路华云食府知道不？”

“知道。”梁勇思索一下，“离县政府不远，转过去一条街就到。”

“那行，送我到那儿吧。”王文超按着额头，“然后你就下班吧，今天辛苦，回去好好休息。车子先不要退。明天看情况再说。”走访考察还是要继续的，不管缺点问题还是好的增长点，都要挖掘出来，有问题解决问题，有亮点发扬光大。但他不想过早过多透露行踪，低调一点，深入一点掌握的信息也会更多一点，虽然很多东西是他不想看到的，但是现实是无法逃避的，不面对就没法解决。

梁勇把王文超送到华云食府以后，跟王文超打个招呼告别，开车先回去了。王文超约的是杨亚军，而且杨亚军摆明了有些话只能私底下讲，这场合，把梁勇留下来不合适，所以他打发梁勇先回去了。

华云食府名字起得大气，实际上只是个规模一般的小饭店，环境还算可以。这个点钟还不到饭点，并没有多少人。王文超进门，报了包间201，前台忙叫服务员带他上去，进了包间就坐，送上茶水。

一杯茶喝完，楼梯间脚步声传来，王文超刚好看了下时间，五点四十，一抬头杨亚军已经推门进来，笑着打招呼：“王书记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