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很好呀,”傅瑶小声辩解道,“论才学,他曾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论相貌,那就更是无可挑剔;论能耐,当年稳固朝局的是他,如今收回北境的也是他……”
颜氏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然勾出她这么多话来,无奈道:“好了好了,娘亲知道了。”
傅璇放下茶盏来,含笑道:“您还不知道瑶瑶的性子吗?看起来绵软好说话,实际上一根筋得很。她喜欢谢太傅,自然是觉着没一处不好的。”
母女三人这边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可书房那边就没这么轻松了。
丫鬟上了茶后便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从前谢迟与傅尚书算是上司下属,往来皆是为了公务,如今相对而坐,两人谁都不习惯。谢迟是想了一路,早就做好了准备,傅尚书却只觉着浑身不自在,先喝了口热茶,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此次登门拜访,是为了瑶瑶而来。”谢迟主动开口道,“从前旧事是我之过,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这些年来反复思量,始终在想如何弥补。原本是想着等到战事消弭,再往江南去寻她,不料竟先在北境重逢……”
谢迟这些话已经在心中思量许久,但也依旧看出些紧张。
傅尚书有生以来就没见过谢迟这模样,更没听他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倒是倍感唏嘘。
“我此次来,是想要您能给我一个提亲的机会,”谢迟认真道,“我先前亏欠了瑶瑶许多,如今想要三书六礼迎她过门,将从前的那些遗憾都弥补回来,也再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谢迟并不是说傅尚书同意这桩婚事,而是说“给一个提亲的机会”,带着些小心翼翼,语气也是前所有为的诚挚。
傅尚书与谢迟同朝为官数年,知道他就算是在处理朝堂大事的时候,都不见得会有这么上心。他也知道,谢迟这个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却的确是言出必践。
哪怕心中还记着当年的旧账,傅尚书心中也已经有七八分信了他这话。
沉默许久后,傅尚书总算是开了口:“谢太傅……”顿了顿后,他又改口道,“谢迟,若是我不同意这桩亲事呢?”
谢迟略带歉疚地笑道:“那我怕是只能隔三差五地叨扰了,直到打动您的那日。”
“这可真不像你,”傅尚书回忆谢迟昔年作风,“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请帝后赐婚。”
谢迟露出个无奈的笑:“若我仍旧如当年那样一成不变,瑶瑶也不会同我复合,不是吗?”
他很清楚,自己若真是那么做,无异于将好不容易哄好的傅瑶推远。
先前虽拿“私奔”开过玩笑,但谢迟很清楚,傅瑶并不是那种会一意孤行弃家人于不顾的人,她心中是想要家人能够高高兴兴地送她出嫁,祝福自己的亲事。
当年傅瑶夹在家人与他之间左右为难,可如今,谢迟是舍不得她委曲求全半分的,所以一力担了下来,从头到尾都未曾想过让傅瑶帮自己求情。
傅尚书又翻来覆去地问了不少,谢迟答得滴水不漏,就算他有意为难挑刺,都寻不到什么短处。
“以你的权势地位,要什么有什么,却偏要费这样大的功夫再娶瑶瑶,”傅尚书直视着谢迟,直言道,“是否因为得不到所以意难平?”
傅尚书并不怀疑谢迟此时的诚意,但却难免担心,等到他得到之后就不会再这般珍惜。
“不是,”谢迟毫不犹豫否认,斟酌着措辞,低声道,“我的确是要什么有什么,可这天底下所有,在我心中皆及不上傅瑶一人。”
他从前总觉着将来的事情说不准,感情兴许也会有变数,所以不轻易承诺。到后来方才意识到,那只是因为感情不够深罢了。
“与她在一处,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好的余生。”
浓烈的爱意溢于言表。
傅尚书听得咳了声,沉默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先回去吧,这事容我再想想。”
谢迟也没勉强,起身告辞。
结果才刚打开书房的门,便见着负手而立的傅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看样子应当是听到了方才那话。
谢迟平素里的情话信手拈来,可如今被她偷听到,却莫名有些局促。
“你怎么来了?”傅尚书瞥见之后,随即问了句。
“我想来听听,你们都在聊些什么,竟然能聊这——么久。”傅瑶比划了下,侧身进了书房,同傅尚书笑道,“爹爹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帮他求情的。”
傅尚书敲了敲桌案,没好气地问道:“你难道没求情吗?”
那信里虽没明说,但求情的意味也已经颇为明显了,若不然谢迟今日可能压根连门都进不了。
傅瑶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睫,谢迟低低地笑了声。
他二人站在一处,倒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傅尚书既盼着女儿能高兴,又不想这么轻易地饶过谢迟,索性抬了抬手赶人:“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