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道:“陛下眼前的难处有三:六天、天师道和门阀。然而六天是鼠,天师道是狼,门阀是虎,六天的危害最弱,只能做点行刺的勾当,藏在阴沟里不见天日,算不得大患。”
安休林认真的听着,他的资质算不得雄主,可贵在有自知之明,所以很愿意听从别人的谏言,尤其最信得过徐佑,道:“七郎继续说!”
“捉老鼠,不能兴师动众,听到风声,往巢穴里一钻,我们只能是劳民伤财。唯有私下探访,先找到六天的酆都山,遣一刺史领方镇兵即可剿灭;天师道则不然,天师道盘踞益州,二十四治遍及天下,要择机分而化之,砍掉二十四治和益州的联系,然后再合围益州,去此顽疾……”
“如何分而化之?”安休林来了点兴趣,盯着徐佑问道。谢希文等人也给他献过同样的计策,只是孙冠对天师道的统治固若金汤,外人极难插手,想要分化,如何容易?可徐佑既然说出来了,肯定有了可用于实际操作的计划,这点是谢希文等人给不了的安全感。
“陛下,天师道扬州治祭酒宁长意虽是孙冠末徒,但此人胸中有大沟壑,因孙冠醉心世间权势,跟随元凶行大逆不道之事,逐渐的不认同孙冠和天师道的教义……她私下曾和臣交过心,准备自立门户,以神人所授的《上清大洞真经》为本,革新天师道,使其内修慈孝、外行敬让、佐时理化、助国扶命,再不至于沦为孙冠之流膨胀野心,犯上作乱的帮凶!”
道门自张角率黄巾作乱以来,由于指导思想的很不纯洁,习惯了一言不合就扯旗造反,每每声势浩大,搞的统治者头疼不已,可又不能彻底封禁了之。如果真如徐佑所言,宁长意能让道门的核心思想和朝廷的根本利益结合起来,那么这将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千百年来解决政教矛盾的最伟大的变革之一。
“好!”安休林兴奋的起身,于宴席间走来走去,末了重新坐下,拉着徐佑的手,郑重的道:“宁长意若真能如此,你告诉她,朕愿封她真人号,尊为国师!”
徐佑急忙离席,撩起袍服,跪地谢恩。徐舜华突然冷哼道:“听说这位宁大祭酒,就是袁阶的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儿袁青杞?”
徐佑暗道坏了,徐舜华的性格说好听点那是直爽,难听点叫睚眦必报,当年徐氏败落,袁阶退婚,虽情有可原,但毕竟有些势利眼,徐舜华不可能对袁家的人有任何好感。
“袁青杞是她的俗家名姓,现在既然皈依道门,过往前尘都不再和她有任何关系,阿姊何必跟她一个方外之人计较呢?”
徐舜华猛的揪住徐佑耳朵,道:“你说,是不是还喜欢人家?”
徐佑尴尬的望着安休林,以两人的情分,君前失仪,不算大事,可刚才还指点江山,这会成了被揪耳朵的顽童,反差太大了。
安休林对徐佑眨了眨眼睛,意思说的很明白,揪你耳朵不算什么,急起来连我的耳朵都揪,咱们老大不说老二,忍着吧。
被徐舜华这么一打岔,接下来的正事就没法谈了,徐佑胡诌了两句,逗得徐舜华开心放了手,出宫后带着清明去了庾府,见到庾朓,径自说明来意:“……六天的俘虏,我稍后会送到廷尉署,不过有谢仆射他们从中作梗,尚书令想要保全萧氏,怕是难上加难。”
庾朓笑道:“兰陵萧氏自西汉起就是天下名门,又在江东扎根百年,谢仆射想要杀鸡儆猴,我怕他挑错了对象……”
“此一时彼一时,萧勋奇附逆,这是诛灭三族的大罪。谢仆射不好相与,尚书令这段时日应该也察觉到了,他认准的事,从不轻易更改,加上这个六天俘虏的口供,萧氏的前景,委实不妙……”
庾朓沉默了一会,昏花的眼眸透着老年人的衰气,道:“那依着将军的意思?”
“俘虏昨夜受了重伤,等我回府,很可能已经伤重不治。主上那边,我也可以帮忙说项,杀了萧勋奇和萧玉树作为惩戒已经足够了,杀人太多,有伤天和。”
“将军需要老朽做些什么?”
“很简单,我要庾氏、柳氏、萧氏、袁氏全部赞同出兵西凉!”
庾朓奇怪的看着徐佑,因为这个要求实在太简单了,和他付出的代价完全不成比例,道:“好,我会代表四家,在明日廷议上支持将军……”
徐佑摇摇头,道:“不仅在廷议上支持,庾、柳、萧、袁必须选家族内优秀的子弟加入西征大军,且提供力所能及的钱财粮草以供军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