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妹妹思虑周全,我这个当哥哥的却如此莽撞,实在是羞愧。放心,这一次科举,我一定会加倍发奋,定不会叫那些人小瞧了。”郑钦心头一热,一番话豪气冲天。
涵因抚掌:“正是这话,妹妹也等着哥哥蟾宫折桂。”
靖国公府中这些天上上下下都忙着准备祭祖、朝贺、置办年货和打点送往各世交、亲戚府上的礼品。大太太是每年都要做这些事,因此熟门熟路,各项事宜早就安排的井井有条。今年,她的精神特别好,更是事无巨细、色色周全,连老太太都忍不住跟来请安的老妈妈们夸赞。
“我这大儿媳妇是个通透人儿,你们看这么些年她何曾出过纰漏。”
“这些年大太太的贤德,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都说老太太会挑儿媳妇。”那些老婆子们也跟着称赞,说的老太太脸上也放了光彩。
二太太终于在除夕之前赶了回来,她病已大愈,只是气色不大好。
老太太见二儿媳妇及时回来了,很是高兴:“祭祖虽是大事,不过还是要以自己身体为要,千万别逞能。”
“老太太放心,媳妇这不好好的。过年了,媳妇自然是要给老太太尽孝道,再者,一个人在洛阳也没什么意思,和家里人一起热热闹闹吃顿年夜饭,病还好得快些。”二太太说话还是细声细气的,涵因却觉得她有些中气不足。可见这场病生得的确重。
老太太笑得开心,指着二太太说道:“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却是极老实孝顺的孩子。”
“要不都说老太太有福气,两个儿媳妇都这么孝顺。”婆子们又开始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
二太太被当面夸奖,得了面子,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我看嫂子这些日子辛苦,我已经大好了,不如去帮衬帮衬。”二太太趁着老太太高兴,试探的提了提管家的事情。
老太太却连连摆手:“你的身子要紧,你年轻,不知道这里的轻重,若是不好好调养,坐下病来,到老了后患无穷。就叫你嫂子多操劳些吧,你千万不可逞强。”
二太太神色间略带了一丝失望,但转眼就堆出了笑意:“这是老太太疼我,那就只能辛苦嫂子了。”她盈盈向大太太一拜。
大太太刚才略有些紧绷的嘴角松了松,“弟妹也太客气了,往年这样早习惯了,弟妹只管歇着吧,有我呢。”
涵因看着三个女人组成的一台戏,轻轻地用帕子抚了抚嘴,仿佛是要把嘴角那一抹讥讽的弧度抹平一般。
长安今年虽因时疫萧条许多,但自从进了腊月中,长安人便开始把心思放在了过年上,不论大族还是小户,只要略有财力的,都要新油桃符,换上新的门神,再去找那书画摊子写一副喜庆的春联贴上。
腊月二十九开始,全城灯火辉煌,长安各世家贵胄府邸一律正门大开,一直开到正厅,两旁阶下一水大红灯笼并地灯昼夜不息,晃得如白昼一般。
除夕当日,靖国公府的诰命依例入宫朝贺。回来便开始祭祖。涵因则在哥哥处的院子里,摆了先祖、父母的排位,各色贡品、牲醴,办了个规模极小的祭祖。
涵因极诚恳的在心中念道:“各位列祖列宗,老天既然让我投身这个家中,我便算是这家的人。荥阳郡公这一支是由我毁掉的,那么就让我亲手把它振兴起来吧。”她的目光坚定,随着那升腾的香烟,直入云霄。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洒下了雪花,将长安城笼罩在一片纷扬的白絮之中,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仿佛天地神明歆享了众生的祈福与香火,终于给饱受干旱之苦的帝国赐下了期盼已久的甘霖。
人们不顾严寒,纷纷走出屋子,迎接这天上来的贵客。刹那间,全城的炮仗像约好了似的响起来,夹着人们的欢呼声,孩子们的笑闹声,响彻云霄,应和着人们心中的喜悦与开怀。
这一场雪驱走了自秋日以来便缠绕在关陇、河南、河北的旱魃,农民松了一口气,春耕总算有了保障;官员松了一口气,明年的考课总算可以过关了;皇帝也松了一口气,若是再继续大旱,他就要下罪己诏了,这些日子,他都已经怀疑,这是上天在惩罚他背叛了至亲的姐姐。
不知是今天的大祭起了作用,还是昨天在长公主牌位前长跪起的作用,皇帝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雪花在手掌的温度下迅速融化成水珠,仿佛一颗晶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