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助理道:“嫂子你这是干啥,就是说句话,沒有别的意思。”一努嘴,两个民兵上來将梁乔氏架起,冲院子里喊:“梁茂才,出來说句话。”
门开了,梁茂才手无寸铁,道:“放开我婆娘。”
他身后两条狗叫的震天响。
“闭嘴。”梁茂才喝了一声,两条狗立刻老实了。
公安助理道:“你出來,这里说话不方便。”
梁茂才走了出來,民兵将梁乔氏放开,他们一起走向屋后空旷处。
梁乔氏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丈夫了,她哭也哭不出來,只觉得喉头堵了一团东西。
梁茂才走到空地上,平静说道:“是在这儿执行,还是押到乡里执行。”
公安助理道:“跟我们到乡里去吧,有点事问问你。”
梁茂才道:“别费事了,有话在这儿说,麻利点。”
另一个公安大怒:“梁茂才你态度端正点,就凭你这个态度我就能毙了你,你信不。”
梁茂才一撩褂子,露出大肚匣子枪:“我信,别整那些沒的有的,出枪吧。”
公安和民兵慌忙拔枪拉栓,却哪里比得过梁茂才的速度,大肚匣子枪的大小机头早就张开,准星都挫错了,指哪打哪,弹无虚发。
六声枪响之后,再也沒有站着的人了。
梁茂才将青烟袅袅的匣子枪收起,整一整褂子,昂然去了。
回家后,梁乔氏不可置信的看着丈夫:“刚才那几声枪响咋回事。”
梁茂才道:“男人的事儿,娘们少掺乎,给我做十斤鸡蛋烙馍,路上吃。”
梁乔氏当然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敢多言,到厨下生火烧锅,摊鸡蛋烙馍。
梁茂才到村口买了点猪头肉和白酒,回家自斟自饮,喝了几盅,十斤鸡蛋烙馍做好,他也喝的差不多了,媳妇怯生生走过來,手里拿着行李卷:“换洗衣服都在里头了。”
“我对不住你,來世再报答吧。”梁茂才说。
媳妇的泪哗哗下來,再无言语,梁茂才拿起行李,扛起枪,出门走了,再沒回头。
镇反人员被杀,一死就是六个,枪枪命中眉心,凶犯梁茂才持枪逃亡,地区行署和公安处、驻军立刻行动,出动大批人员剿匪。
据说梁茂才逃进了大山深处,他本來就在大青山当过土匪,枪法好,胆子大,很难捕捉,部队撒开大网找了好几天,一无所获,想当年日本人一个旅团开进大青山都找不着游击队,这些城里來的公安人员自然很难抓到梁茂才。
事情就这么搁置下來,毕竟人手有限,都去抓凶犯,谁來搞镇反,此事之后,地区行署对镇反工作抓的更紧了,杀的人已经超过了上面定的千分之一的指标,判决也更加随意,任何人一经指控就可以枪决,乡长就可以下令杀人,不需要任何法律程序。
……梁茂才反上大青山,消息传到省城,陈子锟叹气说:“茂才是个烈性汉子。”
杀了六个人,谁也保不住他,只能听天由命,搜山进行了很久,终归还是沒抓到梁茂才,时间一长大家便也不再关心了,毕竟每天都有大事发生,每天都死上几个乃至十几个熟人,谁能顾得上谁。
中央终于意识到镇反扩大化,杀人太多有些失控,北京召开全国公安工作会议,收回了滥发的捕杀权,对党政军群众团体内的反革命分子,能不杀则不杀,实行死刑缓期执行的方法。
消息传來,大家都感动的热泪盈眶,交口称赞中央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