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淑宝被她阴阳怪气的话气得不轻,撸起袖子跟这老妇动手,被姜言意拦下了。
楚淑宝破口大骂:“什么东西!若不是姜敬安那个老匹夫故意拖延,我姑姑能死?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的胖仆妇道:“这都是皇榜上写的,大姑娘可别拿老奴撒气。”
她一说皇榜,姜言意第一反应是这消息是皇帝故意放出来的,就为了让逃到西州来的姜言惜知道,姜尚书入狱了。
但姜尚书对朝廷忠心,唯一的错处约莫就是帮姜言惜假死出宫了。帮助妃嫔逃出宫的罪名宣扬出去,未免可笑了些,所以皇帝把污水泼到了楚家身上。
反正楚家已经不可能再衷于他,把楚家说成不忠不义小人正和皇帝的意。
姜言意心中一阵恶心。
她没像楚淑宝一样被气得骂人,只看着两个仆妇道:“我楚家的事,还轮不到几个贱仆说三道四,你们既敢以上犯上妄议主子,我也留不得你们!”
身形干瘦的仆妇显然没把姜言意说话的当回事:“表姑娘,咱们可都是老夫人买回来的人。”
胖仆妇也抱着手臂道:“就楚家现在的名声,还有谁愿意来这府上做事?”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明显是觉得姜言意和楚淑宝都还个未出阁的姑娘,好拿捏。
楚淑宝的确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嘴脸,恨不能扇她们几十个巴掌才痛快,都快气哭了。
姜言意捏了捏楚淑宝的手,平静看着两个仆妇道:“祖母年迈,对府上的下人也宽厚,你们如今这是要蹬鼻子上脸,爬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我倒要瞧瞧,没了你们二位,我楚家是不是还真就买不到其他下人了!”
姜言意很快喊了管家过来,让府上的护院拖着两个仆妇去外院,把府上新买来的其他仆妇也叫了过来。
两个仆妇哪里见过这等架势,慌了神,被护院架着一路哭爹喊娘地求饶:“二位姑娘,老奴再也不嘴碎了,求姑娘开恩呐!”
姜言意没理她们。
把人叫到外院去处置,是担心到时候她们嚷嚷起来,惊动了老夫人。
这些新仆进府时虽然被敲打过,但外边关于楚家的谣言传得正盛,不杀鸡儆猴给他们看看,保不齐以后还有嚼舌根的。
楚昌平让她这几日住回楚家,本就是想让她镇住底下的人。
但楚淑宝跟她在一块,楚淑宝作为楚家嫡长女,更有立场来说这些,姜言意也不愿落下个越俎代庖的名声叫人嚼舌根,省得坏了姐妹间的关系。
眼瞧着府上的下人都快聚齐了,她跟楚淑宝一番耳语,告诉楚淑宝接下来该怎么做。
楚淑宝虽跟刘氏学过管家,可还没真正实践过,猛然要在这么多人跟前立威,还是有几分怯场。
姜言意小声跟她说:“你尽管脾气大些,这样才能镇住她们,不然以后少不得还有嚼舌根子的仆妇。”
一想起那两个仆妇说的混账话,楚淑宝心底的火就蹿上来了,她握紧粉拳:“我骂死她们!”
楚家的下人见两个仆妇被人压着跪在雪地里,不免议论纷纷。
姜言意给了管家一个眼神,管家出言让下人们都安静下来后。
楚淑宝喝道:“你们都是我楚家买回来的家仆,这些日子,我楚家待你们如何,你们自己心中有数!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胆敢非议主子,我楚家绝对容不得!”
“一人两百个耳刮子,打烂了嘴发卖!再有犯者,绝不姑息!”
很快就有护院按住两个婆子,抡起大巴掌就开始掌嘴,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两个仆妇一开始还能忍,后面就禁不住惨叫了。
“这大街上人人都在说,您也要挨个去掌嘴吗?”胖仆妇脸肿得像个猪头,想挣扎又挣不脱,痛得大声嚷嚷。
楚淑宝冷眼看着她:“旁人怎么说我自是管不着,但你作为楚家的下人,一边拿着楚家的月钱,一边嘴巴不干净,和着是到我家来当祖宗的,我还得供着你二位不成?”
这场杀鸡敬猴很成功,楚家的下人都被敲打了一番,便是再听到外面的什么消息,也不敢再乱传。
楚淑宝发落了两个仆妇,心口这股气还是没顺彻底,又让小厮去外边打探关于楚家的消息,想听听外边到底还能把事情传得多离谱
小厮出去一番,带回来的却是楚承茂和楚承柏被朝廷捉拿的消息。楚淑宝毕竟只是个还没当过家的姑娘,一时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哭倒在姜言意怀里
姜言意严令小厮不许把这消息传到老夫人房里去,又安慰楚淑宝:“舅舅已经带人前去劫囚车了,表哥他们都能平安归来的。”
楚淑宝啜泣着问:“你一早就知道?”
姜言意略微迟疑了一瞬,但还是点了头,“舅舅是怕你们太过担忧,才瞒着你们的。”
楚淑宝抽噎了一下:“难怪前天夜里我爹跟二叔喝了一宿的酒,他肯定也是在为这事愁。”
姜言意轻拍楚淑宝的后背道:“承茂表哥他们被抓的事不能让祖母知道。”
民间的老话都说,越是上了岁数的人,每年过冬都是个坎儿,先前姜夫人的死,已经让楚老夫人病了一场,若是再得知孙子有事,怕是又得急出病来,老人家的身体经不起这么折腾。
楚淑宝点点头,俨然是把姜言意当成了主心骨,问:“那外边那些流言怎么办?”
姜言意叹息道:“天底下那么多张嘴,自是管不住的,谣言止于智者。”
时间久了,这些议论声自然就淡下去了,若是要立即盖过那些谣言,除非发生一件更大的事,把百姓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姜言意是真没法子。
楚淑宝一番衡量,还是决定把兄长被抓的事情告诉刘氏,刘氏虽然小家子气又眼皮子浅,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
哭了一遭后,刘氏也知道现在楚家不能乱,她管家几十年,不说管得有多好,可也没出过大错处,比起楚淑宝这个新手还是要老道得多,手把手教着楚淑宝怎么管教下人。
楚家上下都被整顿过了,如今固若铁桶,姜言意总算放心了些。
皇帝命人贴出来的告示明显对楚家不利,而楚昌平离开永州,也是因为自己,姜言意决定去找封朔商量。
她不知,此刻封朔也正集结了麾下猛将和幕僚们一同议事。
幕僚们针对怎么处置陆临远各执一词,吵得脸红脖子粗。
“陆大学士乃当世大儒,新帝贬其官职,惹得天下多少儒生口诛笔伐?他的独子若是死在西州,以陆大学士在儒生中的威望,只怕天下全是责骂王爷的文章,陆临远杀不得!杀不得啊!”
“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几篇儒生的文章还顶了天?陆临远包庇突厥细作,罪当通敌叛国,迄今拒不认罪,怎的杀不得?我要是陆老爷子,生出这样的不肖子,我得亲自提刀砍了他!”
“莽夫之言!不足为辩!”
“你……”
幕僚和武将们还要继续吵时,池青快步从外面走来,拱手道:“王爷,宋录事那边押送了一名女子过来,她自称是昨晚被陆临远救走的人。”
“会不会有诈?”
“还是审问一番为妙。”
幕僚们又七嘴八舌争辩起来。
坐在上方的封朔沉声开口:“让袁义去认人,看是不是昨晚逃走的女子。池青,你再去审陆临远,告诉他那女子自首了,审完二人对口供,看是否一致。”
池青领命退下。
封朔看着堂下众幕僚,不想再听他们吵怎么处置陆临远的事,问:“楚家的事,你们以为该如何?”
皇榜告示都贴到了西州城外,封朔没让西州城内贴那些告示,但流言如洪水,如今也压不住了。
楚昌平跟幕僚们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少,但武将们基本上都是认可对方能力后,吃个酒聊得到一块去,那就能把你当过命的弟兄。
很快有武将为楚昌平说话:“那皇榜上分明是颠倒黑白!楚将军一家人离京时,姜敬安分明是阻挠她们,怎还成了帮他们拖住禁军?末将以为,是小皇帝见王爷您得了一员猛将,故意抹黑楚家的名声!”
有幕僚迟疑道:“永州失陷,楚昌平不在永州是真,这项罪名怎么也洗脱不了,王爷将来若要举事,麾下大将有弃城而逃的名声,只怕不利于拉拢势力。”
这话一出来,立马有武将反驳:“樊威和信阳王造反都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楚将军不愿为朝廷效力罢了!还能被戳着脊梁骨骂?”
他们不知楚家跟皇帝的仇怨来源于何处,只当是楚昌平一早就想投奔封朔,所以才大老远的从永州迁到了西州,把京城一家老小都接过来,也是为了防止皇帝以其家人为质。
封朔听着幕僚和武将们的言论,并未做声。
他也在思考新帝走这一步棋的用意。
发配世家女充当军妓,新帝之前忌惮着自己这个污点,不敢轻举妄动,但现在却像是发了狂一般,仿佛根本不怕他这边爆出他曾经做的事,亦或者……是为了达到更重要的目的,根本顾及不上了。
封朔思衬半晌,没能得出结果。
但事关姜言意名节,他也不可能把姜言意曾被新帝罚去西州大营充妓一事抖出去。
底下的幕僚们还在争论。
书房里燃着炭盆子,开了轩窗透气,时不时有冷风从窗口钻进来,窗前苍翠的松柏上落了厚厚一层积雪,许是落雪太多,松柏枝丫承受不住,往下一塌时抖落了不少碎雪。
封朔似乎决定了什么,眸子染上和夜幕一样深沉的墨色:“楚昌平可为帅才。”
这话说出来,屋中没人反驳。
将才易得,运筹帷幄的帅才难求。
他沉声道:“永州之战,非是楚昌平擅离职守,而是他率旧部投奔了本王!”
这话一出来,房中寂静无声。
幕僚和大将们都愣了好一会儿,才狂喜问:“王爷这是要自己举事!”
封朔凤眸轻抬:“有何不可?”
早晚他都得反了朝廷,新帝想弄臭楚家的名声,这样他将来若是继续重用楚昌平,也少不得被人诟病。他不如就此举事,把新帝泼给楚家的污水给盖过去。
幕僚和大将们都欣喜若狂,跪地齐呼:“参见吾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