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魏元忠抵达金城的时候,杨守文一行已经在河源军的护卫下,踏上前往洛阳的归途。
神都,铜马陌。
杨承烈端坐八角楼里,手捧一封书信,在反复阅读之后,丢入火盆中,看着那书信化为灰烬。
“八郎,你可知兕子信里说得甚事?”
他抬起头,看着坐在一旁泡茶的吕程志,沉声问道。
吕程志愣了一下,诧异道:“怎地公子还提到了我吗?”
“嗯。”
“那小人就猜不出来了。”
“兕子此前在金城驿遭遇袭击,而后金城县县令被人谋害,而金城县尉则似乎与贼人勾结,事情暴露后,举家被害。今天我听人说,陛下大发雷霆之怒,要严查此事。
而刚才,兕子的书信送来,却提出让我为你争取金城县令一职。”
啪!
吕程志手里的茶盅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睁大了眼睛,吃惊看着杨承烈,半晌后期期艾艾道:“公子说笑了,小人怎又这本事?”
“八郎,你的本事,我很清楚。
当年在昌平时,我就知道,你能独当一面。只可惜名不正言不顺,终究施展不得才华。
现在我只问你,是否愿意出任金城县令?
兕子推荐了你,若你愿意,我可以在陛下面前举荐你,相信陛下一定会甚重考虑。”
一时间,吕程志沉默了。
身为一个读书人,他何尝不想施展抱负?
当初在昌平三载,他虽假冒县令,却因为重重顾虑,并没有真正的施展出拳脚来。原以为,此生也就是做个幕僚,为杨承烈出谋划策,却不成想又有机会,施展抱负。
他,又怎能不动心?
可吕程志又有顾虑,自己毕竟有黑历史。
同时,他也不知道杨承烈和杨守文父子的真正想法。
他们是真的要让自己去做金城县令?亦或者是用这个借口,来试探自己的忠诚呢?
见吕程志不说话,杨承烈道:“八郎,我知道你顾虑甚。
不过你放心,若你愿意,我自会为你把手尾处理干净,不会让任何人查到你以前的事情。这并非是我试探你,而是觉得,兕子说的有道理,更不想辜负了你的才华。”
杨承烈和上官婉儿藕断丝连,虽没有捅破窗户纸,但彼此间却有默契。
哪怕现如今上官婉儿的小鸾台不得势,可只要杨承烈开口,她就能做的干净漂亮。
吕程志突然间明悟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大体上猜出了杨守文的意思:公子这是要千金买马骨啊!
在杨承烈身边效力,吕程志当然清楚,杨承烈如今最大的问题在那里。
说白了,就是没根基。
自己投奔杨承烈,是不得已而为之;张九龄为杨承烈效力,说穿了也是一个偶然。
世人多知杨承烈之名,却不知杨承烈之能。
如果他吕程志能坐上了金城县令的位置,就等于是告诉其他人,只要你有本事,为我做事,我杨承烈就能为你谋划前程。不信你看吕程志,他如今就是金城县令。
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为自己谋划,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吕程志学有所用。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机巧,吕程志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道:“某读圣人书,自然希望有朝一日能一展才华。若阿郎放心与我,我定不复阿郎所托,愿为杨公门下。”
此前,吕程志和杨家更多是一种雇佣的关系。
而当他这番话说出来,也代表着他和杨家,将变成主从关系。
杨承烈笑着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八郎静候佳音。”
“阿郎且慢。”
吕程志却拦住了杨承烈,沉声道:“阿郎愿为我谋划前程,某感激不尽。不过,我以为阿郎最好还是不要向陛下提起,应当去找太子,请他出面,可能更加方便。
这样的话,阿郎和太子的关系会更紧密。
同时,也不至于让圣人生出误会,到时候反而不美……”
“这个……”
杨承烈听了吕程志的话,不禁深以为然。
他去找武则天开口,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恃宠而骄。武则天也许会答应,也许会因此对他产生不满,甚至可能变成他人攻击的把柄。杨承烈现在的职务不高,但权柄甚重。许多人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可内地里,少不得对他怀有不满,伺机找他麻烦。
别的不说,就杨承烈自己知道的,便有张易之兄弟,总在武则天面前诋毁他父子。
不过,武则天对他很信任,对杨守文也颇为宽容。
张易之兄弟的诋毁,被武则天训斥了几次之后,也就变得老实不少。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善罢甘休。那兄弟二人现如今,说不定正等着他犯错误呢!杨承烈,可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可我现在的身份,擅自前往东宫,怕有些不合适。”
“哈哈,阿郎真是糊涂了。
此事何必你亲自出面?莫忘记了,那翠云山太微宫里的人……阿郎可以让大娘子前去探望那位,再由那位出面,向太子提出请求。到时候,太子自当明白阿郎心意。”
李裹儿!
杨承烈恍然大悟,不过脸色赧然。
“这样,好吗?”
“未尝不可……我觉得,反正要比阿郎亲自去拜访太子更有用处。”
说实话,杨承烈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在吕程志看来,你有这层关系才更要利用,若不然的话,反而会变得疏离……
杨承烈纠结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八郎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我就让娘子去太微宫中探望一清道长。”
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
脸上旋即又露出苦色,轻声道:“只是我这个公公,实在是太差劲了,竟然要利用……但愿得一清道长不要有什么误会,若不然的话,我实在无颜去面对兕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