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着魏北的暗红色箭袖束腰圆领袍,踩着双黑色鹿皮靴,宽大的长裤结结实实地扎在靴筒之中。
他长发半束,鬓角的青丝编织成几根细辫,串着些金珠子,桀骜不驯地垂落在胸前,越发衬得那张深目高鼻的面容英俊高贵。
他的腰间则挂一柄宽背薄刃的漆黑马刀,这是魏北军队最爱使用的武器。
两名双胞胎侍女紧随在他身后,两人皆生得好容貌,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穿同样的淡粉色中原襦裙,非常惹眼。
此时正是日暮时分,落霞云卷,天色寥然。
客栈外的长街上,一盏盏朦胧灯笼被挂起,映照出热闹的人来人往之景。
魏化雨面无表情地穿行过长街,最后径直踏进了楼外楼的后门。
早有美貌侍女恭候在那里,垂着纤细的脖颈,迈着款款莲步,引着魏化雨朝楼上雅座而去。
雅座之内,云锦铺地,笙歌四起,淡金色轻纱帐幔于晚风中徐徐飞舞,将那靠坐在窗弦上的男人映照得宛若神明。
魏化雨跨进门槛,在蒲团上盘膝坐了,声音淡漠:“北帝请本宫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双胞侍女挽袖,乖巧地为他斟酒。
君舒影唇角轻勾,侧头望向少年,“你姑姑回来的事儿,想必你已经知晓。君天澜伤她太深,却不知给她灌了怎样的迷魂汤药,把她迷得神魂颠倒,不知归去。朕以为,你我二人需要联手,方才能把你姑姑带离镐京。”
他在镐京城的力量,自然是不敌君天澜的。
但若有了魏化雨的加入,那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妙妙信任爱护魏化雨,兴许她会愿意为了他离开镐京。
魏化雨嗤笑一声,接过侍女捧来的美酒,仰头呷饮掉大半,“你们大周皇族没一个是好东西,本宫为何要把姑姑交给你们?!她是大魏的女帝,后宫男宠三千又如何,为何偏要做你们这种人的皇后?!”
十一岁的少年,声音仍旧稚嫩。
可那稚嫩里,却已隐隐含着些帝王才有的霸道。
君舒影轻笑,细白指尖温柔拂拭过腰间的木偶红妆娃娃,“太子误会朕的意思了。朕的意思是,咱们联手带你姑姑回魏北,她依然是大魏女帝,朕不娶她,她娶朕……成是不成?”
魏化雨怔了怔,没料到这个男人竟然恬不知耻地说出这种话。
须臾,他冷笑道:“都说中原的男人轻贱女子,北帝这番话,不知有几分真假?”
“朕与君天澜不同,朕从年少时就爱慕于她,将她当成掌心宝娇宠呵护。凡是她之所求,上天入地,便是叫朕屠戮满城,朕亦甘之如饴。只要她与朕在一起,便是北幕举国为嫁妆,又如何呢?
“君天澜那厮在乎江山社稷,朕可是毫不在乎的。锦绣江山,黎民百姓,在朕眼里,尚敌不及她的一颦一笑来得好看。”
君舒影在灯影中,斜挑着一双不染而红的丹凤眼,笑得艳绝而纨绔。
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性子。
他自幼就觉得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父皇也好,皇位也好,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摒弃。
唯有一个沈妙言,求不得,放不下,叫他遍尝人间八苦,叫他生不如死!
魏化雨垂眸。
君舒影呷了口酒,又继续道:“如今你经营楚南,而朕坐拥北幕。若再加上西边的魏北,咱们联手,对君天澜就成了包围之势。等到那时,太子想一洗当年被挑断脚筋的耻辱,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