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小童捏着衣角说,“我把她寄放在隔壁一个大姐家里,那大姐老公在工地做工,她平时就在家里做做家务,不上班,所以我就让她晚上帮我看着丫丫,一天给十块钱,等我晚上下班回家,她通常都睡了,我就把她抱回来。”
我实在难以想像,她带着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伍小童捏着手里的包,小心翼翼地问我。
“沈瑜姐,我可以在车里把衣服换了吗?”
我点头,“你换吧。”
她把身上那套衣服脱了下来,从包里拿出T恤和牛仔裤来换上,再拿出小镜子,纸巾和卸妆水,把脸上的妆也给卸干净了。
车子到了牛溪,我们下了车。
脚下是并不平整的土路,各种垃圾随处可见。
不远处就有一个垃圾堆,空气里飘荡着垃圾发酵以后的腐臭味儿。
城市建设并没有开发到这里去,所以这里大多的房子都有好些年成了。
很多房主有钱了之后都把房子买到了市区,这里的房子大多租给外地过来的农民工。
所以那里不仅条件不好,而且人龙混杂。
伍小童领着我们往前走,周围没有一盏路灯,唯有不太明亮的月光照着这一片好似贫民窟的地方。
走进一条巷子时,她放慢脚步,回头提醒我。
“沈瑜姐,这路不太好走,你们小心一点。”
这路是不太好走,脚下好多碎瓦片,还不时踢到玻璃瓶。
巷子两边都是平房,有人坐在门口抽烟,还有男人就穿着一条裤衩,站在门外的水龙头边搓澡。
伍小童低着头快步走过,想必她时常面对这种令人尴尬的场景。
我们的到来倒是引起了好多人好奇的注目和小声地议论。
不一会儿,我隐约听见了孩子的哭声。
伍小童似是也听见了,于是脚步更急,朝着一间民房走去。
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门就开了,孩子的哭声也变得更清晰。
“小童啊,今天回来这么早啊。”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伍小童礼貌地说,“嗯,今天事情不多,所以回来得早了一些。”
女人把丫丫交到伍小童手里,笑着说,“这丫丫哭着闹着要你,每天都是这样,把她哄睡着真是要费好一番功夫。”
伍小童抱着丫丫,心疼地吻了吻孩子的脸。
“乖乖,妈妈回来了,不哭了啊。”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赶紧从兜里掏了十块钱出来,递过去。
“大姐,辛苦你了。”
“这有啥啊,都是隔壁邻居,你一个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孩子也确实不容易,能帮就帮着点儿。”
那大姐话说得客气,但也没忘记伸手接钱。
伍小童抱着丫丫带着我们回到她的出租屋,离刚才那大姐不到十米远的距离。
不大的一间房,墙面石灰斑驳,角落有蜘蛛网,地面有些反潮,跟刚水洗过似的。
屋内摆设十分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是一个用木板钉成的简易烘台,上面放着煤气灶和锅碗。睡觉做饭都在这个房间里。
伍小童把丫丫放在床上,赶紧把床单理平整让我们坐,又搬了张小板凳来放在我们面前,倒了两杯水放在凳子上。
“沈瑜姐,你们喝水。”
她搓了搓两边的裤缝,有种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
丫丫大概是哭累了,这才刚放在床上一会儿,她就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水,眼睛周围一圈儿都是红红的,睡着了也还不时在抽泣,想必已经是哭了好久。
伍小童牵开薄被子给她盖上,又拿出纸巾来给她擦眼泪。
“以前我每天都回来得挺晚的,基本回来她都睡着了,我都不知道她每天都是哭着入睡的。”
伍小童的眼睛里也闪着泪光,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我也是做母亲的,当然明白她此刻的感受。
她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丫丫,缓缓地说,“以前于倩姐经常来看我,阿离他,也来看过孩子两次,给了我一些钱,但是他对我始终冷冷的。我知道,他不爱我,给钱大概是因为心疼孩子吧,毕竟是他的骨肉。”
薛离应该是在意孩子的,这一点不用置疑。否则那天在天桥下,他不会奋不顾身地伸手去接。
“后来阿离的妈妈来找我了,警告我不要再打他儿子的主意,不要再试图用孩子来挽回阿离的心,否则她会让我永远也见不到孩子。”
温碧如说这些话时的那张嘴脸我是可以想像的,尖酸,刻薄,不可一世。
她慢慢地讲,我静静地听。
“我真的怕她哪天抱走了丫丫,再也不让我见,我只好搬家,换工作,彻底离开他们的视线。这房子一个月只要80块,是我可以承受的范围。我重新找了一个幼儿园的工作,白天可以带着丫丫去上班,就在这附近不远,但是工资不高,每个月开支下来剩得也不多。我想着她以后上学要钱,光是幼儿园的那点儿工资根本不够,我是无意间看到俱乐部招台球宝贝的,我看中它上班时间是晚上,与白天上班不冲突,一个晚上一百块钱,付十块钱给大姐帮我看孩子,还剩90块,这样我慢慢就可以存一点钱了。”
讲述完这一切,伍小童已是泪光盈盈,可她拍着丫丫时的手势依然有着一种母性的温柔,就像是呵护着她的全世界。
为母则刚!我知道,她一定还有很多委屈没有说,就比如今天晚上这种情况,如果不是我恰好撞见,又会是个什么结果?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大力地叩响。
“开,开门!”
一个男人醉薰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