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辇带着姜昭回到了乾清宫,一路上也没刻意遮掩,很快整个皇宫的人都知晓了。
明日,明月郡主要从乾清宫出嫁。
因为景安帝的临时决定,宫里的人也忙的不可开交。
姜昭看着来来往往匆忙的宫人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因为她,这些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舅舅,明日接亲的时候流程少一些吧。”她抿抿唇,开口和景安帝说,脸上带着有些谄媚的笑容。
景安帝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朕就是不开口、交代,礼部那些人又哪里敢折腾。”
虽说有传闻说明月郡主的身体已经好转,但凡是为官的人都十分谨慎。礼部的官员想着万一中途大婚的时候郡主体力不支晕倒,陛下肯定是要责罚他们的。故而,大婚的步骤精简了许多,只保留了特别重要的几项。
而从头到尾,姜昭只需要在拜别陛下以及拜天地的时候露面,绝对是累不到她的。
听懂了舅舅的意思,姜昭笑了一声,拉长语调慢吞吞地开口,“就知道,舅舅对盘奴最好啦。”
景安帝嗯了一声,没有再理她。
姜昭心领神会,接下来的时间果然一句关于大婚的话都没有提过,而是小嘴叭叭叭地和景安帝说起其他的。
比如说,二哥在东海遇到的有趣的事情。
“二哥说东海的海船已经建好了,特别宽大,人走在上面如同在陆地上一般。”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双手还在景安帝的面前比划。
“舅舅,海外都有什么啊?您知道吗?”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景安帝,里面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等你身体全好了,去海外看看又何妨?”景安帝在姜昭的面前从不掩饰一个帝王的雄心壮志,他打算三两年内彻底打服戎胡,接下来便是南巡东巡……御驾到东海也不是不可以。
“舅舅还是先带盘奴去打猎吧,我们可是说好的。”姜昭却不买账,围场就在京郊,她去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朕又没说诳你。”景安帝没好气地用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让宫人传膳。
御膳摆了满满的一桌,各式各样的菜品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姜昭有意讨好皇帝舅舅,就乐颠颠地拿了筷子与汤匙为他布膳,挑的选的全是景安帝喜欢吃的。
身为帝王,有食不过三的规矩,宫人布膳的时候往往小心翼翼,哪里会顾得了帝王的口味和喜好。
但姜昭就不同了,她在乾清宫长到十几岁,很清楚景安帝的饮食偏好。和寻常人想的不一样,她的皇帝舅舅不喜欢那些工艺步骤繁杂的山珍海味,最爱的仅仅是简单的家常便饭。
冬天气候寒冷的时候,吃上些热气腾腾的酥肉饼子和胡椒羊肉汤,再来些许的爽口小菜,景安帝就很满足了。
姜昭不顾食不过三的规矩,就冲着景安帝喜欢的菜肴去,忙前忙后地像只停不下来的小蜜蜂,别提有多么殷勤了。
景安帝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殷勤,终于露出几日以来第一个畅快的大笑。
尤其在看到姜昭也胃口大开,大口大口地用膳时,他高兴地大手一挥又让御膳房多送了些滋味鲜美的肉羹。
姜昭年幼时不爱动弹,胃肠消化不好就总吃肉羹。景安帝下意识地记在心里,膳桌上总要有些肉羹在。
这一顿膳食,舅甥两人都吃的十分舒服,舒服到姜昭精力满满,闲不住地在乾清宫四处逛来逛去。
边逛她还边叽叽喳喳地说话,王大伴跟在她身旁,笑眯眯地搭话,两人的声音就在乾清宫中回响,热闹极了。
景安帝半阖着眼皮,手中端着一盏茶在慢悠悠地啜饮,扬耳听着姜昭软绵绵的声音,心中舒坦。
曾几何时,乾清宫中的各处都有小盘奴矮墩墩的身影,有她或兴奋或可怜或促狭唤舅舅的声音。如今,即便她已经长成人要成婚,盘奴还是那个贴心的盘奴,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这一点,不会改变。
次日,天色还不亮。
乾清宫烛火通明,偏殿中的宫人排成了几列,手中托着托盘,脸上洋溢着欢欣的笑容。
姜昭被几个婢女从温暖的床榻中挖了出来,懒洋洋地歪着脑袋任由她们为自己梳妆打扮。
等到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光滑清晰的铜镜里面映照出一个娥眉粉面光彩照人的小娘子,她才慢慢地清醒过来,眼神变得灵动有精神。
怔怔地望着铜镜里面的她,姜昭的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原来,她梳妆嫁人的模样是这样啊,从前,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画面,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可是,她不仅没死,还得到了想要的,舍去了让自己痛苦的。
这算是,一种新生吗?
姜昭伸手摸了摸铜镜,扭过头来却看到了身后朝着她笑的崔皇后。
崔皇后一身明黄色的宫装,头簪九尾的凤钗,一副雍容华贵之态。
姜昭愣了一下起身,却被笑着上前来的崔皇后拦住了,“本宫前来为郡主送嫁,郡主只管安心坐着便好,勿乱了妆容。”
话罢,她亲手接过女官呈上前的头冠,动作轻柔地戴在姜昭的头上,垂下来的珠链也小心地理了一下。
姜昭小小地仰头,朝崔皇后咧嘴笑了笑,嗓音清脆讨人喜欢,“多谢舅母。”
此时,崔皇后充当的便是端敏长公主的身份。
而很快,在崔皇后之后,各宫的娘娘们也都盛装赶来,高贵妃、淑妃、成妃等人全面带笑容地盛赞姜昭,争先恐后,唯恐一个不慎怠慢得罪了姜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