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却是对建文帝四年来打击整治的诸王的安排。湘王朱柏,朱允炆给这位叔父的谥号是“戾”,朱棣改“戾”为“献”,封为湘献王。湘王的坟茔因为是一家老小***而死,且有许多宫人奴婢随之赴死,原本只是简简单单全部埋在了一起,造了一座大坟茔,朱棣也宣布,重新拾骨隆重安葬,且因湘王一脉已经死绝,专门委派祠官奉守祠院。
建文旧臣中有人本来还想恳请朱棣赐予建文帝一个谥号,要不然毕竟曾是一代帝王,连个谥号也没有,未免太寒酸了些,可是一听朱棣紧接着就是对被逼死的湘朱柏的安排,马上闭上嘴不说话了。相对于朱允炆对逝者的不厚道,不赐谥号似乎也容易接受了,如果要赐谥号,保不齐永乐帝会给个什么难听的谥号。
之后,便是周王复爵,仍返开封藩国,齐王、代王也分别从监狱里放出来,复爵返回封地,宁王予以厚赏,却没有要他返回大宁,而是改封于南昌,南昌较之塞外苦寒之地要繁华许多,到那里做藩王,明显比在塞外舒服得多。
但是有一点,宁王在塞外,因为近蒙古,为了卫戍边疆的需要,他可以节制八万精兵,而到了南昌,除了三护卫兵马,就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兵权。
众人还没品出其中滋味,重头戏就来了,诸王以下,对群臣的赏赐和安排开始了。首先自然是有从龙之功的北平系功臣,第一人就是东昌一战以为朱棣身陷重围,奋勇杀入,以致身陷敌营力竭战死的大将张玉,以之为靖难第一功臣,追赠英国公,谥忠显,加封河间忠武王。
第二位就是首倡靖难,四年来辅佐世子镇守北平的道衍大师,道衍大师俗家名称姚广孝,官授太子少师,封荣国公;第三位是徐增寿,封定国公;第四位是丘福,封淇国公;第五位是朱能,填成国公,第六位是杨旭,封辅国公。以上六位国公俱为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食禄二千五百石,子孙世袭。
前面五个无人不知,可这杨旭是甚么人却有许多人并不知道,竟然得封世袭国公,群臣不免大为惊讶,甚至有***为不平,虽然没有窃窃私语,这么多官员站在那儿,但有人稍有异动,便觉一阵骚然。不过北平系的官员,尤其是北平系的高级高官却是神色平静,一脸从容。
杨旭有什么功劳?朝廷密敕逮捕燕王,北平都指挥使张信跑去给燕王报了个信,封的是勋国公,杨旭靖难之前就救过燕王满门性命,靖难之后,在金陵故意行刺失败,又救燕王一回,再救燕王世子及两位王子,白沟河一战运筹帷幄,智断李景隆帅旗,以致南军必胜之局反遭大败,之后济南城头示警,再救燕王一命,潜入南京城掌握机密情报,使得燕王烧毁屯集于沛县的万船粮草,劝降陈晖,使得北军得有战船无数,从容过江,一战而定天下,这样的功劳,还不够资格封国公吗?
能站在这金銮殿上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一看北平系的高级官员个个一脸的理所当然,其他人虽不明底细,却也不再牢骚,只是耐心听下去,不料听完了北平系官员的封赏,再封到建文旧臣时,头一个居然是曹国公李景隆,群臣不禁哗然。
说实在的,这李景隆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建文旧臣固然大多看不起他,北平系的文官武将一样的看不起他,这样的货色,居然得封左柱国、太子太师、曹国公、増禄一千石,子孙世袭,这还有天理么?就因为他开了次城门?
这一次的骚动比听到杨旭封国公闹出的动静还要大,因为这一次主要是北平系的功臣们表示了不满,朱棣端坐龙椅,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接下来首倡劝进的茹常,同样得到了极大的封赏,茹常受封为奉天翊运守正文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太子少保、兼兵部尚书、忠诚伯,食禄一千石。
朱棣对他们大肆封赏,自然有他的道理,除了这些人一直是建文朝的议和派首领,后来烧毁沛县粮草也罢,得开金川门,以最小的伤亡进入金陵城也罢,也都有他们的功劳,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是建文旧臣中勋戚和朝臣的代表。
朱棣并不想大动干戈,他希望人心能尽快地稳定下来,朝廷能尽快地稳定下来。治理这么大的天下,仅靠他从北平带来过的那些武将是不成的,朝阳门外那一幕,深深地触动了他,不管是降臣也好、随波逐流迎奉新主的建文旧臣也罢,他希望能给他们一个明确的讯号:只要拥戴我,我既往不咎,一视同仁,绝不会亏待了谁。
所以,随他打天下的许多功臣老将愤愤不平的样子,朱棣坐在上首,只好当作不曾看见了。
这道诏书洋洋洒洒,宣读的时间最长,等到这封诏书宣罢,不管群臣何种心思,都松了口气,因为金殿迎奉新君的仪式总算是结束了。却没想到,朱棣和他老子朱元璋一样,也是个工作狂,文武百官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中官狗儿又拿起了第三道诏书:
“……苏松四府,复洪武税赋。凡四方水灾干旱,免除赋税,丰年而无灾情,土地贫瘠者亦当优免赋税。凡饥荒年景,全部蠲免两税,且地方官府要先开仓赈民,后向朝廷禀报。都察院遣巡视官巡视地方,有瞒灾不报、有灾不赈者,逮捕法办。新朝初定,各地官府,尤宜抚安军民,有奸贪者,逮治重罪!京官七品以上,外官县令以上,各举一人,量才擢用,如有贪污,连坐!”
想不到永乐皇帝登基当日,就颁布了一道施政诏书,这道诏书的重点就是吏治、就是反贪,特意把这道诏书放在登基当天颁布,这分明就是朱棣的反贪令了。
永乐御极,颁了三大诏,第一道,尽覆建文旧政,这是魄力;第二道,大封新旧官吏,这是怀柔;第三道,兴奋之余的官员们,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太祖在世时的铁血味道。继建文的“四载宽政解严霜”之后,手脚不太干净的官员,似乎又感到了飒飒的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