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往常一样,拎着南庄子乡亲们随手塞给他的刚刚种植出来的树苗。缓缓的爬向了顾家坟头所在的山坡之地。
这一片原本还空无一物的山坡处,已经被一层轻轻的草苗给浅浅的覆盖,淡黄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凑趣在一起,畅想着满坡葱绿的美好未来。
而顾峥与秦秀兰坟头所在的那个山包周围,已经前前后后的移栽了许多颗还没有草苗高的树苗。
终有一天,它们会长成参天大树,来守护这一方水土,来遮挡顾家的风沙。
这是一个几近相同的一天,顾非凡却在这条上山的路上……碰到了自从大复苏以后就很少碰到的火灰烬。
他为顾非凡带来了一个最新的消息。
“南庄子那片区域的水退回去了,你要回去看看吗?”
说这段话的时候,火灰烬是犹豫的,因为他最先通知的那些南庄子的村民中,竟有大半的人不愿意折腾,就打算在这个地方踏踏实实的生活了。
因为对于这个时候的大家来说,接二连三的灾难已经将所有人都折腾的够呛,现在若是急吼吼的就离开瓮城,那接下来的时光并不是风平浪静,而是更大的暴风雨降临的前兆呢?
那么,他们这些已经回归南庄子的人,可是没有第二个顾峥可以依靠了。
但是顾非凡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了之后,却是沉吟了片刻,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要回去看看,去看看生我养我的家乡,去那片土地上勉力的生存下去。”
“若是我能够挺过再一个五年,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的话,我就将顾家的坟……再迁徙回我的家乡。”
“因为啊,那是我童年唯一的回忆,有我的奶奶,我的父亲,我的亲人,最多回忆的地方。”
“而这些回忆,可以伴随着我……度过我剩下的一生。”
“也许安定之后,我会娶妻生子,找一个不嫌弃我孤单的好女人,将老顾家的香火给传承下去。”
“而这一次,我可不会像是我爹那样犯蠢了,我一定要想办法多生几个孩子。”
“男孩也好,女孩也好,要子孙满堂,要多子多福。”
“这样,我就不会把我的精力,我的慈爱,我的财富,全都花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免得养出像我这样的白眼狼。”
“呵呵,我是不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知道?”
“但是我却知道,只要我还在,老顾家就没有垮掉,我只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跟我爸我奶相聚的时候,也让他们瞧瞧……”
“我顾非凡也是一个将老顾家发扬光大的男人了……”
说到这里的顾非凡,擦去了满面的泪水,终于露出了他许久都未曾展露过的傻乎乎的笑容,他眺望着远方,朝着自己的家的所在……奔跑而去。
他要离开,投入到家乡的怀抱。
爹,奶,等我……
镜头播放到这里就是一个黑屏,当它再次缓缓的亮起时,就出现了一颗柔嫩的还泛着黄的苗芽儿,在一片松散的土壤之中怦然跃出的场景。
‘啪,啪,啪’
一棵,两棵,越来越多,随着镜头的缓缓后拉,这一整片的土地就跃然屏幕之间。
‘砰’
在这丛丛的幼苗之间,出现了一双属于人类的大脚,跟随着镜头的持续的拉扯,这双脚的主人就露出了他的真容。
这是一个沧桑了许多的顾非凡,他满面风霜,鬓角花白,就如同当初的顾峥一般,腰肢佝偻,上了年纪。
但是此时的他,早已经没有了先前在镜头前的迷茫,他眼中有的,是对于现如今所有一切的期盼。
他仔仔细细的瞧着这些柔嫩的植物幼苗,打算再瞧瞧长势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一声声的叫唤……给打断了手中的工作。
“爸爸!休息一会吧,我妈让我给你送饭来了!”
“爸爸!我也来了!爸爸,快点过来,今天俺娘可是做了好多好吃的呢!”
“爸爸!爸爸!”
随着这七嘴八舌的叫唤一起出现的,是一队如同阶梯方阵一般的孩童队伍。
年龄最大的那个足有二十五六,年纪最小的那个却将将七八岁的模样。
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是,与顾非凡相似的眉眼,以及浮现在脸上的对于父亲同样的崇拜。
就着这些叫唤之音,转过头来的顾非凡就露出了一派慈爱的面容。
养儿才知父母恩。
独自一人返乡,经历过了孤身一人养育儿女的岁月,顾非凡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慈父之爱,才明白了,顾峥那些既当爹又当娘的岁月,是那么的不易,才明白了,父亲的称谓的真正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