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顾铮竟是抛下了被自己的逼给惊楞在现场的朱家兄弟,健步如飞的推着小车,噔噔噔的登上了山坡。
待到这两个哥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在山坡下的他们,只能看到半坡山的一个小黑点了。
此时的朱冲二没有了顾铮在身边的压迫,竟是带着半分的敬畏,半分的崇拜抬着头的看向山脉。
“弟儿啊,你有没有觉得,大师兄真的有仙人之姿?说不得,真的是哪个得道的高僧轮回转世的呢?”
而一旁的朱圆章,甩掉了脸上的迷茫,切了一声之后,就有些大声的回到:“你管那么多干嘛二哥。”
“管他是鬼是神的,只要他说到做到,教我识字就行。”
“什么高人低人的,我朱冲八,终有一天,也能做到他那般的成就!”
说完就如同和人赌气一般,咬牙推着车子就往上顶上走去。
这小独轮车走平地的时候,还是挺省劲的,可是一旦上了坡,那就开始费劲了。
对于顾铮的如履平地的行为,朱家的二哥则更是敬畏,而朱圆章的心中,则是平添了更多的不甘。
他使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是推上了坡之后,就一屁股的跌倒在了仓库前的空场之上,却只看到了一脸漠然的顾铮,抄着两只翩翩起舞的明黄色的大袖,静静的看着他的狼狈不堪。
‘吱呀’
仓门被打了开来,顾铮将进出的入口给让了开来:“将粮食搬进来吧。”
说完,就不再言语,依然保持着这般的姿态,静静的待在门外。
朱圆章咬着牙的扛起一包陈米,待他扛着米走进了这个神秘的除了顾铮谁也没进来的仓库的时候,心中只有咯噔一声的声音。
这!
这竟然是他心目中所认为的堆得满谷满仓的皇觉寺的粮仓,这里面的粮食,马上就要面临被吃光的局面了。
直到这个时候,朱圆章才立刻明白了顾铮在山下所做的这些事情的含义。
世道艰难至此,竟是让一位僧人,也低下了他从不曾为世俗所停留的头颅。
莫名的,朱圆章的心情就复杂难言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对这个色厉内荏的师兄,多了一点同情。
如果这世道,这世道但凡是个国富民强的盛世,那他的这位师兄,是不是就能如同一般的僧侣一样,潜心佛法,侍奉佛祖,最终达到一代高僧的地位呢?
而现在,竟是为了他们这等人的生计,埋没在了这庸庸碌碌的世俗之中。
突然的,朱圆章就不打算今后有了发达之日时,太过于报复眼前的这位师兄了。
其实这个大师兄,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也就是没事的骂骂人,从灵魂上侮辱一下对方的人格,打击一下别人的信心,在肉体上做一下戒棍啊,戒尺啊这类的惩罚。
挨罚的师兄弟们也就是在床上随便的躺上两三天,还是没死过人的。
……
这么一想……以后自己厉害了,还是要小惩大诫一番的。
朱圆章这般意淫着,手下就将车上的麻袋,给全抗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门口的大师兄,十分熟练的将六把锁一挂,大袖一挥,说到:“走,侍童朱冲二,朱圆章,随我去练字去!”
朱圆章低头看了看因为将小车推上坡和搬麻袋而累的之打颤的左右手,口中低声的念叨了一句:“我日你个大大,老子还是要闊死你算的!”
得!气的方言都出来了。
可是就算朱圆章心中的小人再怎么把顾铮摔来打去的,对于现实中的大师兄,也是毫无影响的。
他自己施施然的走到了平日里做早课的大厅,在居中的只能跪做的矮案前面,缓缓的盘跪了下来,而手中的那一串的不知道由什么木质所雕刻成的念珠,也随着他手指的拨动而缓缓的开始转动。
待到顾铮将一圈的珠子转弯的时候,对面的朱家两兄弟才从后堂寻摸过来他让人派发的笔墨纸砚,竟是有些惴惴的坐了下来。
顾铮了解这两个小子的心里,在大原朝这个朝代中,压根是不会允许朱圆章这般的四等民的南人识字的。
不光如此,民间的铁器也是寸点不留的全部被朝廷缴获了上去。
连翻地用的耙子,家中的剪刀,都快成了限量配给的东西了,可见这个大原朝是多么的害怕,属于南人的老百姓识字明理了之后,再造他们的反。
所以,一个乡下的小子,能够有一个识字的机会,可以想象是多麽的难得。
可是就算是这般的机会,也是有人珍惜有人不珍惜的。
顾铮的第一节课,只上了半个时辰,用咱们现在的时间来计算,也只不过是一个小时。
可就是在这短短的一个小时的过程中,他就知道,朱圆章他那个二哥,天生就不是个学习的料。
同样是二十个大字,朱圆章在这段时间内都已经将其牢牢的记住,还用多富余出时间,开始掌握正确的执笔姿势,并且开始歪歪扭扭的练字了。
而他的那个哥哥,则是连十个字都没有记下来。
而朱冲二自己,竟是也不太想学的样子。
现如今的寺庙中的生活,对于能够吃饱饭的农人来说,已经足够的幸福了,在寺庙中度过一生,仿佛也不是多磨难熬的生活。
再加上人总是有愚钝和聪颖的区分,心中无欲,纵是圣人,也无法强求的。
孺子不可教也。
顾铮也任由他去。
本来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朱冲二,而是在他的面前,就算是手腕都累的发抖了,却依然兴致勃勃的一遍又一遍的描红的朱圆章。
看来自己的教学计划的第一天,还很是成功的,而从偏殿的小门走进来的师兄弟,也成功的转移了顾铮的注意力。
“师兄,该摆晚膳了。”
简直太稀奇了,今晚的大厨房里竟然没有见到大师兄的身影。
听到这话,顾铮就对着面前的两个人摆了摆手:“放笔吃饭,以后若是无事,自可来这殿内寻我请教。”
“张弛有度,方为求学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