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冲忽然发现自己没话可说了,自己打算斥责一番严正肃的,却被方敦孺堵了嘴巴。噎了半晌,郭冲只得皱眉道:“诸位爱卿都不要意气用事,这是商议大事,有什么话可以说,但不必争吵不休。现在是议新法之事,其他的事情不要乱扯,不要离题千里。”
这话不痛不痒,相当于各打五十大板。郭冲这个皇帝当的倒是公道,不偏不倚,不正不歪,总之一句话:和稀泥。
杨俊冷声道:“好,既然皇上如此说了,那老夫便只说你们所谓的新法。你们适才上奏说,我大周兵马冗余,需得裁减。岂不是自相矛盾?既然你们以为我大周如今军力不强,却又要裁减兵马,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战力不强,便在数量上压制对手,这是常识。你们作何解释?”
严正肃道:“大周禁军厢兵团练总数近两百万之巨。如此巨大的数目,尚不能保卫大周安稳,杨枢密难道觉得这是兵马数量上的原因么?这根本就是兵员素质上的问题,领军制度上的问题才是。我大周为了维稳,吸纳罪囚流民入军,只是饮鸩止渴之举。这些人都是好逸恶劳作奸犯科之辈,朝廷却花军饷将他们养起来,只为了能不生乱子,这是根本上的策略错误。这些人在军中能有怎样的好处?好逸恶劳者在军中一样会如此,连种地养活自己都不肯,还指望他们为国尽忠?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大周的兵马中充斥这些人,则坏了整个军中的习气。必须改变这种情形。还有军中那些老弱之人,朝廷养着他们根本是徒耗钱粮罢了,这些人都必须清理出大周军队之中。大周的军队不是养老院,不是让人进去享福的,是要为大周江山社稷拼命的。朝廷的每一分钱粮饷银,养着的必须是能打仗的,能为大周效命的战士,而非是混吃混喝,打起仗来贪生怕死之人。”
严正肃这番话说的不少人暗自点头,大周朝军中确实有不少流民囚犯。朝廷正是为了维稳的需要,生恐流民生乱,所以一股脑而养起来,一了百了。殊不知这在财政充裕的以前确实是可行的权宜之策,到了今天,还这么做便是背负了巨大的负担了。另外,无论良莠一起养起来的作法,大大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那些好逸恶劳偷奸耍滑之人,更是让军中士气大坏。大周兵马的战斗力每况日下,很大程度上便是受此影响。
这些弊端其实杨俊也心里明白,但他却不能正视这个问题。他觉得,兵员素质不够,战斗力不强便用人数来弥补。作为大周枢密使,他有责任保证自己的每一个士兵都能有粮饷,有装备,能过舒心的日子。那自己便是称职的。如果他保护不了他这一亩三分地,他便是无能,会被人看笑话。这便是他的想法。没有读太多书的人,局限性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抱歉,我来插一句嘴。我想问问严大人和方大人,按照你们的想法,我大周兵马要裁减下来的人数可不少。之前你们上奏说,但凡有作奸犯科者都要清理,十八以下四十以上也要清理。原本是流民入军的也要清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大周兵马恐怕要去掉一半人了。倘若以八十万来算,这八十万人如何安置他们?放着不管,岂非天下大乱?”吴春来忽然出声道。他见杨俊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便出言帮一帮。论辩论,杨俊怎会是方敦孺和严正肃的对手。
方敦孺看也不看他一眼,虽然吴春来早已是朝廷重臣,但在方敦孺眼里,不过是个背叛自己的逆徒罢了。多看一眼,多跟他说一句话方敦孺都嫌脏。
严正肃沉声道:“吴大人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今日议事,本就该议论这些关乎新法本身之事。这才是议事的态度。老夫来回答吴大人的疑问。众所周知,我大周之所以财政锐减,原因有很多。但最大的原因便是百姓们因为各种情形而无地可耕,最终流离失所。前番两部新法的颁布便是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一方面提供官贷供百姓周转渡过难关,一方面均衡田亩,限制并购,让耕地能回归百姓手中。目前看来,效果还是明显的。但以退出来的田亩安置大量百姓,却也不太容易。”
吴春来道:“是啊,严大人自己也知道靠着退耕出来的田亩难以安置这么多人,这该如何解决?此事不解决,便是极大隐患。”
严正肃沉声道:“你莫忘了,我大周幅员辽阔,有大量没有开垦的田地可供耕种。现如今边镇河东路、河北东西二路、秦凤路、以及西夏路等北方边镇之地百姓流失严重,田地荒芜。而且有大量的荒地没有开垦。我和方大人商议了,裁减下来的兵士可就近安置于边镇诸路。具体的作法是:由朝廷提供一笔银子供他们安顿下来。令他们垦荒耕种,朝廷免除三年赋税加以扶持。如此,三年后,边镇各路必将有大片田亩开垦复耕,既让他们安顿下来又增加朝廷税收,且可就近保证京畿以及边镇各地的部分粮食供应。避免过度依赖漕运从南方运粮,遇到恶劣天气或者变故会导致北方缺粮的窘状。此乃一举数得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