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深知这一点。他的目标是要讨吴春来的好,虽然这李实清所代表的枢密院也不能得罪,但他更在意吴春来的感受。故而李实清一说出此言,张逸便就坡下驴表示理解,甚至连劝说一番的客套话都省了。
众人闲聊几句,见严正肃似乎根本没有出来见客的意思,吴春来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却也并不表现出来。事实上此次来杭州,他是负有使命的。他早知内幕,严正肃即将上调京城,这一趟他是肩负着吕相的叮嘱,提前摸摸严正肃的底的。严正肃在圣上心中的地位很重,这一点很多人心里都明白。严正肃进京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这是吕相所关心的。所以这一趟说是来体察民情,实际上是要和严正肃接触接触,为将来做准备。最好的结果是,严正肃进京后成为吕相的人,那么吕相有了严正肃相助,说话便更有分量了。
“我看,我们都散了吧。本官也有些困了。今晚花魁大赛必是精彩纷呈,诸位还是赶紧下榻好好休息一番。免得晚上打瞌睡。”吴春来站起身来对众人道。
“好好好,下官头前带路,各位大人跟我来。咱们先下榻,再吃个早中饭,之后各位大人便好好的休息,傍晚再去看花魁大赛。”张逸搓着手笑道。
众官员连连点头,阿欠连天的站起身来。他们也确实很疲惫,昨晚抵达,虽然在船上也睡了,但船上颠簸,总是睡的不适。此刻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吃点好吃的再美美睡一觉那是最好不过了。早知道这严知府如此摆谱,刚才压根就不必来见他。
众人正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忽然间有人高声叫道:“严大人到。”
吴春来愣了愣,心道:这严正肃怕是故意的,见我们要走才出来。
众人只得归座,果然见一袭黑袍的严正肃甩着袖子从侧首帘幕之中走出来。
“严大人,吴春来见过严知府。”吴春来迎上前去拱手行礼,倒也谦恭的很。
严正肃拱手行礼道:“吴大人驾到,本官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李实清也上前行礼,严正肃拱手还礼。
“严大人,你也忒摆架子了吧,吴大人李大人和我等都在你堂上待了半个时辰了,你却不来见人,是何道理?这可是在你的地盘上,你去江宁府的时候,沈大人对你可是照顾有加的。哦对了,是不是严大人要高升了,所以瞧不起咱们了?”
行礼到刘胜沈放面前时,刘胜半开玩笑的责怪道。
严正肃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本官刚刚得知你们到来,焉有故意怠慢之心?再者,什么叫本官的地盘?这是大周的地盘,圣上的地盘,难道是你我的么?莫非你当了扬州知府,便把扬州当做自家的不成?”
刘胜张口结舌,被严正肃噎得翻白眼。
“真是无趣,跟你开玩笑,你便大帽子扣下来。得了,我们也不敢跟你说话了,你嘴巴太厉害,当我没说。”
严正肃呵呵笑道:“你明白就好,在我这里你可讨不了好去。不过你说的是,吴主事和李主事抵达杭州,下官是该去迎接的。更不能怠慢。下边的人见我昨晚睡得迟,故而没有叫我,回头本官处罚他们便是。”
吴春来笑道:“言重了,说什么处罚?本官久闻严大人之名,来到杭州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拜见严大人,果然严大人和我想象的一样,一身正气,仙风道骨。”
严正肃微笑道:“本官也久仰吴大人之名啊。不过,你来杭州的第一件事怎么也不该来见本官啊,你该去见另外一个人才是。”
吴春来色变,张逸不知死活,赔笑打趣道:“那是谁?难道吴主事在我杭州还有故人不成?莫非是相好的旧爱么?”
吴春来皱眉狠狠的瞪了张逸一眼,张逸吓了一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轻佻了,这等场合似乎没有自己插嘴的资格。
“张通判,你难道不知道吴主事的恩师是松山书院的方敦孺么?昔年吴主事少年时入方敦孺门下为学生,方敦孺待吴大人犹若己出。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吴大人来到杭州的第一件事应该去拜见恩师才是。吴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座上其实知道吴春来昔年之事的并不多,方敦孺当年被吴春来背叛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即便是朝中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更可况方敦孺当时本就没有宣扬此事,那不是方敦孺的所为。当时确实有方敦孺朝中好友知悉此事,欲大肆宣扬吴春来卑鄙的行径,但却被方敦孺制止。方敦孺不想毁了吴春来,也不想被人笑话,更可况方敦孺以为此事是自己识人不明之故,说出去其实自己没脸而已。近二十年过去,知道这件事的其实已经很少了。
但吴春来心里有鬼,严正肃起了话头,他便敏感的意识到严正肃定是要说此事,本想遮掩,偏偏张逸不识抬举的问出来,恨得他狠狠瞪了张逸一眼。
“严大人,本官是要去拜见恩师的,倒也不用提醒。本官正打算去松山书院拜见恩师。”吴春来忙道。
严正肃呵呵笑道:“吴大人看来还没忘了旧日恩情,这很好。本官生平最恨吃里扒外恩将仇报之人,这种人在本官眼中犹如猪狗禽兽一般,本官甚至不屑于和他说话。吴大人,你认为这种人可耻不可耻?”
吴春来终于忍受不住严正肃当面的羞辱,他也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原来严正肃迟迟不出来见自己,恐怕是故意为之。自己当年的事情,想必严正肃也是全部知道的,他的怠慢正是对自己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