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股上市交易?」郭正域忍不住重复问了一句。
拆股他大略能明白意思,先前冯紫英就做了不少铺垫。
价值六十万两银子的吴淞口船厂,一成股子就价值六万两,放眼整个江南,也没有多少人拿得出来,拿得出来的人未必对这一行感兴趣。
若是一成股子拆成十股,一股就是六千两,别说江南,就算是扬州、松江、苏州,能拿得出来六千两银子的人数量也就多很多了,但仍然不够,毕竟六千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相当于一个中等富户全家资产了。
可若是一成股子拆成一百股,甚至一千股,一股也就是六十两或者六两,那这能拿得出来的人就成几何倍数增长,只要有点儿兴趣,或者说没兴趣,有赌性或者有点儿闲钱的人,说不定就有些兴趣了。
六两银子,对寻常穷人来说,那就是小半年的生计,但对扬州、苏州、松江这边的田主来说,也许就是一月的零花,对一些作坊主和士人来说,就是两月的花销,省一省就能凑出来。
那上市交易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把吴淞口船厂的股子拆成六万股,一股十两银子,面向整个扬州、苏州和松江,甚至金陵、常州、宁波、杭州的这些田主商人士人们都可以来买,那会怎么样?
冯紫英把拆股解释清楚了,上市交易也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介绍。
「若是一股六两银子,我琢磨着这江南几府里边,能拿得出十两百两银子的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吧?有钱有兴趣的可以买上三五十股或者一百股的,没兴趣但有几个小钱的,也可以买上十股八股试试手气,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六十万两银子的股子,也就是十万股,一人买上三五十股,其实也就轻松了,尤其是在卓家愿意购买大部分股子充当大股东的情况下。」
冯紫英介绍得很细致,他也就这个问题做了相当长时间的研究和考虑。
「我们以吴淞口船厂为例,可以先对其三年来的营生做一个分析评判,比如从永隆九年九月到永隆十二年九月的整个京营状况,我找人专门做了一个统计,······」
「永隆九年到永隆十年这一年里,共计造船十四艘,共计造价是七万二千六百两,盈利是一万九千八百两,盈利率大概接近三成,这期间接单十三艘,预计造价是七万五千五百两,永隆十年到永隆十一年其间,共造船出厂十六艘,共计造价是八万八千三百两,盈利是六千八百两,之所以盈利大幅下滑是因为其购地和改造船坞以及改建码头,使得造船能力进一步提升,期间接单也大幅增长达到十八艘,预计十万二千三百两,·.···.」
冯紫英尽量把这个财务数据和体系简单化,也幸亏郭正域也是内行,虽然有许多不明白,但是肯不耻下问,而且每个问题都要弄明白,这也让冯紫英很是佩服。
「所以可以看出,吴淞口船厂的造船能力稳步上升,自身资产也从永隆九年的四十九万两逐渐扩张到了永隆十二年的六十万两,这里边也有一些所谓商誉增值,也就是咱们通俗所说信用增值,人家更信任吴淞口船厂造出的船质量好,能按期交船,而且规模越来越大,信誉度提升,所以虽然只投入了可能不到五万两的固定资产投入,但却获得了十一万两的总增值,·····」
「其盈利率大概一直保持在三成左右,没有太大变化,但是算一算,如果哪个投入六百两银子,也就是总股份的千分之一,按照计算,永隆十二年盈利是二万三千五百两,他就该分得二十三两半的银子,同时船厂资产从五十四万两增长到六十万两,这六万两增值理论上他也可以获得六十两的增值收益,
合计他就获得了八十三两半的总收益,..·...」
略微复杂了一些,但是郭
正域还是听明白了。
「这天下有哪家银装你存一千两银子在里边,每年能给你一百四十两银子的利息?」冯紫英反问了一句。
「紫英,你把问题简单化了,没错,按照你这么说,这吴淞口船厂的确值得投资,随着海运海贸的日益繁荣,这造船业的确会有相当长的景气期,但一来这些买股子的人,就买那么几百一千股,他们怎么知道这船厂日后经营如何?如果这里边人里外勾结损公肥私呢?还有这暗自做假账明明盈利两万,却说亏损了五千呢?那他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