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卫大营的位置是在大同的东北瓮城,这一路行过去,除了断壁残垣,便是沿街的流民,这些人一个个了无生气地靠在断壁上,此起彼伏,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这些绝望的人,有许多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慢慢地在等待着死亡。
这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惨景,到处都是人,可是若你不注意,他们虽然出现你的眼帘,你便会自动地忽视他们,他们活着不起眼,即便现在是垂死,也难以引起人的注意。
这种人,通常被人称作是蝼蚁。
叶春秋隐隐有了几分担心,他能看到这些‘蝼蚁’在官军走过时,那眼底尽力想要隐藏的彻骨仇恨,叶春秋头戴乌纱,身穿鱼服,在他们眼中看不到对高贵者的憧憬,却有一种默然无声的仇视,他们尽力想垂头,尽力想掩藏自己,可是叶春秋能感受到,叶春秋甚至想,若是身后没有镇国新军,只怕这个时候,这些人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而后将自己撕成碎片。
这里已成了王法无法顾忌到的化外之地。
整个瓮城,就是前卫的大营,瓮城的城门一开,便可看到无数的箭楼和角楼林立,叶春秋带着人鱼贯进入瓮城,瓮城里却是沸沸扬扬。
叶春秋皱了皱眉头,他深知这时代的军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可是看到这里人声鼎沸,对这灾难中却如市集中的前卫军,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恶感。
刘申见状,忙是冲上前来,大叫道:“都在做什么,都在做什么,瞎了眼吗?钦使来了!”
营中足有两三千人,一听钦使,竟纷纷围拢上来,刘申又道:“瞎了你们眼睛,见了钦使大人,还不快来拜见,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直娘贼!”
一声痛骂,这些人却是表情怪异,纷纷聚拢,乌压压的人越来越多,可是脸上却没有对叶春秋的尊敬,就仿佛是商量好了的,都是嬉皮笑脸地看着叶春秋。
法不责众,若是有一人如此不敬,少不得要责罚,可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守仁站在叶春秋的身侧,他一看这场景,大致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王守仁低声在叶春秋耳畔道:“来者不善。”
叶春秋却是不为所动,面露微笑。
刘申接着道:“都做什么,都疯了吗?钦差是来收咱们粮的,咱们是官军,食君之禄,眼下这满城的灾民,瞧瞧,多可怜哪,难得咱们这位叶钦差来了,这可是真正是金枝玉叶,是翰林的清贵,他古道热肠,来救灾来了,咱们营里的粮草多,钦使有命,除了这些日子的口粮,统统都要送去钦差行辕,用来赈灾,咱们钦差啊……”
他说得吐沫横飞,嘴角却是露出不经意的笑容。
整个前卫营顿时像是炸开了一样。
“什么,要粮?粮食给了他们,咱们吃什么?”
“不成,咱们还要吃呢。”
“什么狗屁钦差。”
一时之间,骂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