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像现在这样失败和灰暗过。

他一直敬爱的母亲，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因为她的欺骗，这么多年他的世界里只有冰冷的报复两个字。他一味的往上爬，一味的想要自己变强好报复，不曾花一点儿多余的时间，去好好的关注一下别的事情，比如说自己的爱情。

然后现在他妈又被查出患了癌症，连愤怒质问她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又要被迫接受死别的痛楚。

还有那个跟在身边那么多年的女人，说离开就离开。

也许是因为得到的太容易，也许是因为一开始她就爱的义无反顾，所以他从未想过会失去町。

现在他发现，失去和得到一样的容易，只是那失去的滋味，远远比得到的滋味难受成千上万倍。

一直心心念念恨着的人报复着的人，竟然是最无辜的，想想自己对苏，对苏冠洪，对苏世媛还有卓听枫做的那些事，便懊悔的恨不得自己死掉算了。

黑暗，黑暗谠。

他的眼前此刻全是黑暗，还有无助，心里的这些情绪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整个人都快要被挤压的废掉。

不知不觉，车子竟然开到了她的楼下。

他知道她在温城的这套公寓。

在他还在别的城市任职的时候，他秘密来过几次，跟她在这座公寓里缱绻缠绵过许多个日夜。

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他身边始终有她，也只有她。

心里有事的时候习惯了来找她，所以这一次他不知不觉还是来了她这里。

他不是一个爱倾诉的男人，来找她的时候也总是不发一言，但是只要感觉到她在他身边，那些低沉暗黑的情绪，莫名便会舒缓许多。

只是这一次，她还会不会再陪伴他，还是未知数。

将车子熄了火，他心灰意冷的进了电梯，按了她所在的那层楼。

盛琼将自己的行李装了一个行李箱，放在了玄关处。

她带走的只有自己的几件衣物而已，其他的，她都不想再要了。她已经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她本来应该生活的地方。

这一场她单方面追逐了这么多年的不切实际的梦，终于该醒了。

她回去，肯定会迅速投入新的感情和婚姻，因为她那样的家庭，不可能允许她三十岁了还是单身。

还好跟他的这场婚姻是隐婚的，其他一切的纸质痕迹，她爸爸会帮她抹去。她依旧是情史干净清白，没有什么过去的盛家大小姐。

想到这里，眼泪一下子就汹涌的窜了出来，瞬间便泪流满面。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那么多年的倾心交付，最终留给她的......是一无所有。

就那样靠在玄关处的墙上，无力地缓缓滑了下去，抱着自己无声地流着泪。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将她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她蹲在那儿愣了一下，脸上还挂着泪水，她这里......知道的人只有他一个。

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那门铃声越响越急，她抬手用力擦干了脸上的泪起身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

确实是他。

看的出来他此刻的状态很不好，脸色很白，一张英俊的面容上染着浓浓的痛楚。按照这么多年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但是，不管他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并不想开门，也不想见他，机票她都已经买好了，一个小时之后起飞。

于是就那样闭着眼靠在旁边的墙上，边流着泪边任由门外的他一遍又一遍的按着门铃。

他的样子让她很心疼，可是却又努力不去想，不去开门。

开了门，或许她又走不了了。

走不了，她又要继续这样无爱的婚姻，她没有勇气再过下去了。她已经三十岁了，不再年轻了，也耗不起了。

两人就那样僵着，他在外面一直按，她在里面一直躲。

程览知道她在里面，因为她的车子在楼下。

最终，是盛琼妥协，她知道他那人向来执拗，若她今天不开门，他会一直按下去。

去洗手间重新洗了下脸，用凉水拍了拍自己有些红的眼睛，藏起自己刚刚哭过的痕迹。然后擦干，走了过去开了门。

但是没有开的很大，只开了一道缝，她趴在门后淡淡问他，

“什么事？”

她只这样说了一句，便被他一把将门给推了开来，她被他的力道弄得踉跄后退了一下，他就已经沉着脸走进来了。

她站在原地又问了他一遍，

“找我有事吗？”

他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着，看到她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忽然一脚踢了一脚，那箱子本来是立起来的，被他这样一踢，哐当一下子倒在了地板上。

吓了盛琼一跳。

他这人向来极其隐忍的，很有修养从不轻易发火，虽然他对她始终不冷不热的，但是摔东西踢东西这等粗鲁的事情他几乎从来没做过的。

察觉出他的情绪很不好，她聪明的没再继续追问，但依然站在玄关处没动弹。

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一会儿她就要走了。

他踢了那箱子一脚之后倒没再为难她，而是直接走向了酒柜，拿了两瓶酒，一瓶红的一瓶白的，又拿了一个杯子，就那样在沙发里坐下，打开酒就闷头喝了起来。

看他那架势，是打算将那两瓶酒都喝光了，盛琼的眉心处跳了跳。

她不知道他的酒量有多少，他几乎不曾喝多过，但她也知道，那一瓶高度的白酒掺合着那一瓶红酒下去，酒量再高的人也得趴下吧，尤其是他还喝的那么猛，一杯接一杯的。

那可是高度的白酒，不是白开水啊，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一瓶白酒几乎要见了底了。

终究是看不下去了，走了过去一把将他的杯子夺了过来，皱眉说他，

“别喝了。”

他抬眼幽幽看了她一眼，那样绝望而痛楚的眼神她还从来没见过，只觉得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还在怔忪着呢，他一抬手，就拽着她坐了下来，然后抱住她，将自己埋在她纤瘦的肩上，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是的，她没听错，他是真的哭了，压抑的低声呜咽着，听得出来他心里的苦。

盛琼整个人都僵住了，就那样坐在那儿任由他抱着自己哭着，这副样子脆弱而无助的他，她是完全陌生的。

印象里，他一直强势而冷漠，似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他压垮。

“她骗了我，她骗了我，她让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活在仇恨里......”

他用很大的力将她抱着，就那样在她耳边呜咽着呢喃着，

“我恨她，可是她现在又得了癌症没有几天的性命了......”

盛琼惊的要命，她虽然不明白他前面那句骗了他是什么意思，但后面那句她大体猜出了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能让他难受成这样的人，只有他妈蔚明明一个人，推开了他看着他着急的问，

“你说什么？你妈得了癌症？”

程览的身子重重往后倒去，靠在了沙发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