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印盒原本以为,这个队排下来,一上午都未必轮得到自己,不成想陈区长处理问题,不是一般地快,大约一个小时,就轮到他进去了。
见他进来,陈区长一扬下巴,接着低头在桌上写着什么,嘴里漫不经心地发话,“赵乡长坐,尽可能简洁地说明你的来意。”
“我是为区里的自备电厂来的,浊水乡很荣幸地成为候选对象之一,”赵乡长在沙发上侧坐着半个屁股,以显示自己对区长的尊重。
同时,他也谨记着“简洁”二字,感谢过之后,他很明确地表态,“我们打算免费为电厂提供生产和生活用地,并拨出一百万专款,用于电厂的配套设施建设……这次来区里是想请示区长,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浊水乡拿得出一百万?”陈区长听到这话,停下笔抬起头,递来一个讶异的眼神。
“分三年支付,”赵乡长苦笑一声,“非常吃力,但是这个电厂对浊水乡至关重要,再大的代价我们也愿意承受。”
“这个也没必要勉强,看菜吃饭量体裁衣,”陈区长摇摇头,他对小赵乡的经济状况还是比较清楚的,“你们不一定非要咬紧牙关拿下什么项目,搞得年都过不成……我一向认为,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区里一直还是很看重浊水乡的,只不过我们的后续工作没做好,”赵印盒听到这话不是味道,就叹口气主动检讨,“周末这两天,我回了市里,没有及时来区里挂号,态度非常不端正,请您批评我。”
“批评你……嘿,”陈太忠闻言,也是重重地叹口气,那份纠结再次涌上心头,“四个地方,就数你浊水乡坐得住。”
“不是我坐得住,主要原因有两点,”赵乡长苦笑一声,伸出右手食中二指,“第一,我是躲债去了,所以消息不是很灵通,年底了要钱的多……”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乡党委那边知道了消息,却没有及时通气,”说起这个,赵印盒牙都是痒痒的,自然不怕将蒋双梁点出来。
“什么?”果不其然,陈区长听得眉头又是一皱。
“乡党委书记蒋双梁说,他请示了隋书记,隋书记不支持浊水乡承接这个项目,”说到这里,赵印盒的眼睛都有点微微发红了,“嘿,就为这个原因,他甚至都不通知我一声……区长,我不是有意辜负区里的信任,请您一定相信。”
“隋彪……不支持?”陈太忠轻声嘀咕一句,下一刻他就想通了其中关窍,于是微笑着摇头,“他当然不会支持。”
“您这话的意思是说?”赵印盒的眼睛登时就是一亮,似乎……有转机?
转机是不会有了,陈太忠心里很明白,隋彪主要推的是东岔子镇,这已经超出了区政斧最初划定的区域,丫挺的要是敢再推荐浊水乡,那可就是赤裸裸地挑衅了——真要出现这种情况,陈某人也不介意找个机会,一杯酒泼到隋彪脸上。
但是你不推荐也就算了,转过来反倒是活生生地耽误了浊水乡的政斧,这个变化也真的太戏剧姓了,但是这个戏剧姓的发展,又是逻辑严谨。
倒是这个赵印盒,今天一见面,就哇啦哇啦地说这么多,也是……藏不住个事儿,陈区长心里暗暗分析,此人是天生嘴大,还是气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三个乡镇找上门,其他副区长都是知情的,你这个唯一没找上门的,到时候我要一意孤行敲定是你,倒是有点说不清了。
虽然我也能理解你的无奈,但是哥们儿的无奈,你还真的未必懂——天底下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官场里讲能力讲后台讲关系,但是更讲运气。
“我没什么意思,”陈太忠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这一刻,他有点犹豫,该不该告诉赵印盒,我个人本来最看好浊水乡。
他真的有点不忿那个蒋啥啥的书记,虽然他属意浊水乡一事,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过,但是眼下浊水乡落得如此被动,他还是忍不住找那厮麻烦的冲动——骗人易,骗己难,哥们儿内定的地方,就因为你要讨好隋彪,发展到眼下这个结果?
不过,这也仅仅是想一想罢了,实际艹作起来,可能产生太多的变数,而且这个赵乡长,也有不作为之嫌,于是他淡淡地表示,“做好你的方案,按时交过来,区里领导会综合考虑的……还有,你浊水乡的方案,自己清楚就行了,不要见人就说,省得到时候被动。”
赵印盒却是听出来,领导这里似乎还可以做一做文章,于是他试探着发问,“那您再指示一下,我们还该考虑点什么?”
“你还有别的事儿吗?”陈区长冷冷地反问一句,其实若不是有那点初衷在作祟,他现在甚至很想反对浊水乡——你乡政斧和乡党委不合,那是你们私下的事儿,拿到我这区长办公室来说……我跟你很熟吗?
赵印盒见状,也只能站起身讪讪离去。
下午的时候,李红星拿了春节福利的计划,交给区长审核,陈太忠粗粗看一看,发现区领导有二十八人,实在有点多了——咱区政斧领导,总共就一正四副啊。
他再问一句才知道,除了那些离退干部,合着按照北崇的规矩,人大、政协的领导,区政斧也要发福利,只是不给区党委发,你就算发,区党委都不稀罕要——这也是有典故的。
科级领导就更多了,足有三百多个,这一点不带夸张的,别的不说,北崇十六个乡镇,一个乡镇里,乡长和副乡长加上书记和副书记,起码得五个吧?这就一百号人了。
再加上区里的各个行局委办,正副手加起来,铁铁地超过一百了,再加上区里还有离退的科级干部——凭良心说,三百人真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