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云飞将个汗渍渍的胸脯拍的山响:“我回头就派人去查问那什么聋老大的手下,看洪九是否说了谎话。”
“这事儿倒不用太急。”
孙绍宗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趁着证人们都还在外面,你再去仔细查问一番,看宋长庚回来之前,田家与许氏的关系如何,可曾起过什么纷争。”
“大人的意思……”
仇云飞皱眉迟疑半晌,方试探道:“莫不是真的怀疑,那宋长庚是个冒牌货?而且还和田家有关!”
还真让他猜中了,其实这件凶案本身,并没有多少值得查证的地方,真正决定许氏罪行轻重的,反而是死者的身份。
如果死者确系是宋长庚本人,无论许氏是否故意,都难逃一死。
可若死者是冒名顶替之人,按律就属于劫财劫色的歹人,许氏先窥破他的身份,再失手将其格毙,只能算是防卫过当,至多不过交些赎罪银子,判的轻了甚至可以直接无罪释放。
所以孙绍宗打从一开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冒名顶替’四字之上,一边中规中矩的问案,一边暗中观察许氏和田家众人的反应。
观察许氏的原因自不用说,而田家是宋长庚唯一的亲戚,也只有田家众人在幕后主使,才能让冒牌货对宋长庚的事情如数家珍。
而经过方才的一番试探,那许氏先是要孙绍宗提醒,才说出了‘冒牌顶替’的事情,后面又期期艾艾,直到被逼急了才道出冒牌货的破绽,偏还是个无从查证的破绽。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并非处心积虑要借此脱罪。
反观田家众人,几乎个个都恨不得制许氏于死地,尤其是那田彪,看似咄咄逼人气势汹汹,暗地里却透着心慌气短,实在是可疑的紧。
将这一番分析,简单的给仇云飞解释了一遍,孙绍宗又道:“如果确定那许氏与田氏,之前就有纷争或者利益冲突,你立刻加派人手,查访在宋长庚回家之前,田家几个男丁各自的动向。”
“这……”
仇云飞挠头道:“这怕是很难查出什么吧,毕竟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孙绍宗又摇头道:“如果只是一两次,当然难以查到蛛丝马迹,但要想在短时间里,让一个人完全融入另一个人的生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因此那幕后主使之人,在冒牌货开始行动之前,必然会与其经常联络——只要查出有谁多日行踪不明,再深入调查一番,必然会有所收获。”
说到这里,孙绍宗忙又补了一句:“对了,趁着尸体还算新鲜,赶紧挑几个画技好的,将他的相貌临摹下来,免得到时候不好查证!”
仇云飞听到这里,早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丢下一句‘属下这就去办’,便风也似的冲了出去。
不过马上他又风也似的折了回来,讪讪的披上官服,这才再一次的出了内堂。
啧~
才区区半年光景,这纨绔子弟竟比自己还爱岗敬业了!
话分两头。
不提仇云飞如何盘问许氏的邻居。
却说洪九出了府衙大堂,想起许氏最后向自己躬身道谢时,露出的白皙丰润,心下竟忍不住有些依依不舍。
暗暗祈祷着许氏能平冤昭雪看到那两团物事之后,洪九就认定她必是被冤枉的转回头,他又忽然惆怅起来。
就算许氏日后真能平冤昭雪,她和自己怕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再怎么样,许氏也不会因为这点儿恩情,就下嫁给一个乞丐。
不过话说又说回来,如果能做到聋老大那样,手下掌管着百十个乞丐,一月入账七八两银子,又置办下了自己的宅院,即便是乞丐之身,也未必不能一亲芳泽……
正想些有的没的,洪九目光冷不丁扫见西墙上的告示栏,登时记起了孙绍宗最后那句话,忙颠颠的跑了过去,将上面的告示挨个扫了一遍。
西域胡商哥尔迪罗杰,于广德八年秋感染时疫而亡,并遗下货物若干,与其熟识者,可代为联系其家……
肯定不是这个。
沈万三其人并非本衙书吏,实系冒名顶替的江湖骗子,未免民众受其蒙蔽,特此通告……
也不是这个!
东海杨波、皇恩浩荡,兹有御窑烧制……
教坊司走失犯官之女……
乞丐保甲制……
义庄招聘……
等等!
洪九的目光往回一转,死死钉在了‘乞丐保甲制’的告示上,将那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气息也随之渐渐粗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