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自然的面前,其实,是何等的卑微和渺小!
“你昔日还算得正大光明,敢作敢为的一条汉子,现在呢?你现在算什么?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行为?”
“!!!!”
“乱臣贼子!叛国逆贼!”
“……”
“你就算赢得了天下又能如何?你还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从此,让那些崇拜你的愚夫愚妇,永远唾弃你!你不想做石敬瑭,但是,你就是不折不扣的石敬瑭。”
“四太子,何必说这些?你自己知道,这是不一样的。驱逐鞑虏,恢复河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太祖也是黄袍加身,至今不也流芳百世?天子者,有德者居之,谁说赵德基就天生该是皇帝?”
飞将军一笑,若无其事。
“四太子,你几时成了赵德基的忠臣孝子?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金兀术一拳挥出去。
飞将军只是略略侧身。
灰色的袍子都没有抖动一下。
就如锋利的矛,攻击的却不是坚韧的盾牌,而是一堆棉花。
刺进去,就无法出来,软绵绵的。
金兀术顿时偃旗息鼓。
“本将军自起事以来,纵横两河,太行山脉,南下追击,所过处,秋毫无犯,在两河更是驱逐边境土匪,驱逐窥探金军,恢复生产,开荒屯田,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四太子,你所说这些,无非是白费唇舌。如果你觉得骂我会让你比较痛快,比较解恨,就放心大胆地骂!每天都马上千万次,都无关紧要!”
金兀术一口牙咬住,几乎没有碎了。
飞将军依旧满不在乎:“四太子,你还是写吧。”
金兀术几乎要崩溃了。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没有任何的情绪了。刀枪不入。
历来成大事者,就得要刀枪不入。
更何况,他手里有一张王牌——出逃的赵氏王子。
在北方,那是名正言顺地号令群雄。
“岳鹏举,你再厉害又如何?你终究是一只地老鼠,一辈子只能阴暗地躲藏在阴沟里的地老鼠!就算是得到了天下,你也露不出水面,当不成皇帝,还是终究为他人做嫁衣裳。”
“我从未想做什么皇帝!”
“赵氏皇族,就没一个好人,哈哈哈,你当心一点,赵德基可以莫须有地杀你,那个你暗中扶持的主子就不会?他一旦登基,你也许比在赵德基手下死得更惨,哈哈哈,我不管你当初是怎么逃出去的。但是,你必然还要死第二次……哈哈,你终究还是无法善终!”
“这一点,就不劳四太子费心了!”
金兀术冷笑着,忽然一把将薛涛签揉皱,在手心里凝固成一团枚红色:“你既然要本太子写,为何用这种女人的东西?你以为是写情诗还是写缠绵风雅?你以为是给女人送闺中词?”
“呵,四太子何必动怒?这不是蛮符合你的风格么?因为我记得你当初抢了好多这类花笺走,你的亲人朋友,应该知道你的性格吧?若是换了信笺,他们岂不是不习惯?”
金兀术重重地喘息,薛涛签在手里揉皱,又摊开。
这个魔鬼一般的人物,把一切都算计了进去,甚至最精密的人性的顾虑,都算在里面。
到底要经过怎样的痛苦折磨,才会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瘫坐在椅子上,彻底认输。
自己无以对抗!
无论体力上,精神上,都一败涂地。
他提笔就写,每写一个字,手就要发抖一次。心里那种完全的绝望,忽然想起当初岳鹏举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狱的时候。一个功高震主的名将,战功赫赫的男人,没有任何的罪名,就一个“莫须有”,一生最好的时光,便是在监狱里面对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
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