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乞迈这才明白过来,四太子至今,依旧在念念不忘。
金兀术淡淡道:“武乞迈,你有所不知。在去白城子的路上,我就发现了,她这些年,也早已油尽灯枯,熬不了多少时间了。她最大的心愿便是杀掉赵德基,替她的丈夫报仇。可是,秦大王这厮的力量,显然不足和赵德基抗衡。”
“难道送她一份礼物,就足以和赵德基抗衡了?”
“当然也不足以。可是,那却是另外的武器。对于我们大金来说,毫无用处;但对于他们二人,显然是有很大用处的。”
“四太子,你这是何苦呢?”
他淡淡道:“因为我这些日子,老是梦见死去的陆登夫妇,死去的岳鹏举!”
武乞迈心里咯噔一下,再也不敢多问。
金兀术一挥手,武乞迈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花园里,还传来28娘子和孩子的吵闹声,嬉戏声。那片四太子府最美丽的天地,如今已经完全是她们母子的天下,其他人,谁也不许再靠近了。
他想,幸好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走出去,也不想走出去了。
就在四太子奄奄一息的时候,宋国的君臣,却沉浸在另一重的诡异里。
秦桧连续派出几拨人马,都没有等到四太子的肯定答复,甚至连面都见不上。他在这样的恐慌里,病情加重。
赵德基自然时刻也不会放松对他的监视,加之一些御史趁此机会,不停地上奏弹劾,渐渐地,病床上的秦桧,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他的养子秦禧从外面回来,照例来探望他。秦禧对王君华感情很深,但养母莫名其妙地去世,甚至连尸首都没见到。秦桧可以对外策划得天衣无缝,可是,岂能瞒住秦禧?秦禧对此非常失望又愤怒,可是,他岂敢得罪秦桧?养母一死,秦桧便是唯一的靠山。因此,他不但不敢表露丝毫的不满,反而在秦桧生病期间,里里外外的忙碌,敷衍,寻医问药,企图让养父早点好起来。
秦嬉本来依照秦桧的关系,在朝内主管本朝的史书编撰。秦桧得势的这些年,授意养子,大力篡改,凡是不利于自己的言论都统统修改。以至于把自己美化成了周公姜尚一类的超级贤臣。而且大肆侮蔑如皇帝不喜欢的人,比如岳鹏举、宗泽、李刚等名将。
秦禧顶着一身风雪回来,秦桧咳嗽着要坐起来,“咳咳咳……外面情况怎样了?”
秦禧面色阴沉,十分气愤:“御史的弹劾雪片一般出现,那些过河拆桥的家伙,真是该死。就连儿子的一些同僚也冷言冷语,说儿子以前的记录有错误,说有些岳鹏举的资料没记录上去。阿爹,你快快好起来,到时给那些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秦桧面色一变,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秦禧还年轻,终究沉不住气,只怕已经和同僚发生了一些纠纷。
他挣扎着问:“你去找王医官了么?”
秦禧顿足:“阿爹提也休提。这个王继先,可真不是东西,他躲在新娶的小妾院子里赏梅花,说天气冷,不见客……”
王继先向来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韦太后从金国归来后,眼睛哭坏了,赵德基召他替太后治疗眼疾,有了很大好转。王继先得以再次加官进爵。现在见秦桧长期被罢免在家,他审时度势,每天从相熟的太监处打探内情,认定秦桧复出无望,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所以,就撕下了昔日的伪装,彻底和秦桧断绝了往来。无论秦府怎么上门三催四请,他总是推脱有事,绝不再踏上秦府半步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他敏感地从雪片般弹劾秦桧的奏章里,感觉到了秦桧的末日,再也不能跟秦桧走得太近了。
秦桧听得王继先躲避,更是心里雪亮。王继先最接近皇帝,天天为皇帝的阳痿出谋划策,如果他是这般态度,皇帝的态度就非常明显了。
“阿爹,我们该怎么办?岂能坐以待毙?四太子那里……”
四太子!自己就是四太子豢养的一条狗,现在,四太子再也用不着自己了,当然不会伸出援手了。
“阿爹,我们要不要再次派人求助四太子?”
他摇摇头:“不必了。四太子真要伸出援手,就不会一直避而不见了。”
“阿爹,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
秦桧苦笑一声,自己一辈子谋划,到头来,竟然是如此一个凄凉的境地。到现在,竟然再也没有任何人上门探望了。
宰相门前,凋落至此。
他看看养子惶急的眼神,秦禧酷肖王君华。王君华虽然是个母老虎,可有她在时,毕竟还能四处打点。他真没想到,王君华一死,自己很快就霉运到了。
看来,娶妻娶旺夫,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秦禧哭起来:“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妈妈在的话,她总会有办法的……”
秦桧眼里露出一丝狠毒之色:“儿子,你妈妈一定是被花溶这厮贱妇杀掉的。”
秦禧惊叫:“真的?”
“一定是她勾引四太子,暗害了你妈妈。后来,又装成刺客暗杀于我……”他咬牙切齿,“若不是这厮贱妇,我怎么会受伤?我真恨不得马上杀死她……”
“阿爹,要不要派人去追捕她?我们还有死士……”
“不行,那些人要留在家里保护我们父子。”
秦桧生性多疑,此时看任何人都觉得不可靠了,豢养的死士,当然要在最后关头保护自己。
“儿子,你修缮的史书呢?”
临死之前,他还挂念着自己的身后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