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鹏举下令将二人立碑掩埋,而怕影响士气,没有带回的其他两百九十八名勇士,也立了集体的无名墓碑,永远缅怀。
忙到半夜三更,众人才散去,岳鹏举夫妻二人也进屋休息。二人躺下,花溶翻来覆去,别说入睡,连眼睛也闭不上。满脑子都是尸体,还有金兀术那番危言耸听。
岳鹏举拥抱着妻子,但觉她手心在自己的掌握下也一片冰凉,久久暖不起来。他情知妻子今日随徐庆出去见了那么惨烈的一幕,再是坚强,也是女子,显然受刺激很深。他心疼妻子,当时本就不愿她出战,现在如此,更是难受,紧紧搂住她,将她冰凉的双手手脚完全放在自己怀里,贴身暖着,这才柔声说:“十七姐,张弦方面传来捷报,已经和金军交手,五次打退金军进攻……”
“王贵方面呢?”
“暂无大的动静,但此处布置重兵,料不至有大碍。”
这二人都是岳鹏举帐下最器重的大将。但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花溶内心里,一直对张弦有着深切的好感和信任。但王贵方面,也许是跟他不十分相熟,也或许是他的妻子对他的控诉,总觉得他不如张弦那么可靠和值得信赖。
岳鹏举叹一声:“十七姐,待此战结束后,我真想彻底辞官归隐,回东林寺做一场法事,祭奠所有在这场大战中牺牲的将士。”
“嗯,我也厌倦这种日子了。”
“明日起,我就发兵和张弦、王贵汇合,三面夹击,按照部署,当是进驻朱仙镇,驱逐金军,逐退四太子,收复两河和燕云,也许,并不是梦想了。”
花溶听得这番话,稍稍振奋起来,想起金兀术的那番威胁,急忙问:“鹏举,这两日朝廷可有什么训示?”
因为战乱和古时的交通不便,一来一往,从临安发到郾城的急递,少则需要20天,如果耽误,则一两个月也属正常。岳鹏举摇摇头,想起自己递的折子,也不知赵德基究竟会作何批复。虽然不安,但此刻暂没接到昭书,倒不失为一件天大的好事。
花溶便也暗自祈祷,无论如何,希望打过朱仙镇,驱逐金兀术,在这之前,诏书千万不要来!
就在宋金鏖战,岳鹏举壮志凌云准备趁势收复两河和自石敬瑭起就割让的燕云十六州时,海上,一艘巨大的巡洋舰开始了它的第一次适航。
为求性能的稳固,秦大王几次修改巨舰的设计,到最后,巨舰下水,已经是五层高的大战舰,能容纳士兵五万,大小船只上百艘,架设了便于攻战的云梯、射围、以及秦大王从江南雷家重金购得的十几尊火炮和梨花突火枪。当秦大王看着这艘可称当时世界第一的巨舰时,想起它所靡费的千万贯巨资,长叹一声,谁想,劫掠自宋国贪官奸臣家私的财物,竟然足够修如此宏伟的一条大船。
巨舰第一次巡航,牛刀小试,沿途蠢蠢欲动的海盗无不望风披靡,甘愿投拜。秦大王按照杨三叔的筹划,以刘武为军师,在巨舰上召集了第一次海盗间的联盟会议。此时的联盟,早已非昔日松散的联盟,而真正结为一体,由秦大王全权统率。
这一日是晴日,冬日的海面,风平浪静,碧蓝无边。簇新的巨舰上,升起一面巨大的黑色海盗旗帜,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秦”字,迎风招展,这面旗实在太大了,几乎遮蔽了一半的天空。
远远地,一艘小船靠近,船上之人听着震耳欲聋的海盗欢呼声,一会儿才辨认出,这些人呐喊的是:“大王!大王!”
“大王!大王!”
“大王!大王!”
仿佛雄踞一方的霸主在接受臣僚的朝拜。
他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为这样的场景,深感欣慰和期待。
此时已经是黄昏,冬日的太阳开始落幕,他从那巨大的欢呼声里判断出,这场盛会已近尾声。所以,他不愿意在此时上船,而是令人停下,在震耳欲聋的喝拜声里等待夜幕的降临。
他依旧是全身黑衣,连头上都蒙着黑色的头纱,如一只蝙蝠一般贴着船舱,看这茫茫无际的大海——他生平呆在内陆、沙漠,见惯的是沙漠的浩瀚、死亡的气息。而大海,更是浩瀚无涯,海鸥飞处,群鸟低鸣,一轮红日在云层里挣扎,仿佛是临别的最后一丝妩媚,海水里满照了这样的艳红,海天一色,妖娆多姿。他第一次见识到还有这样别一重天的江山——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他对这一发现非常满意,然后静待黑夜的来临。
夜幕,像一床大被,将天地万物,一下掩盖。
他喜欢黑夜,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黑尽,但也足以令他感到安全——比见到红日的情形更加安全。
船再靠近,一艘小艇驶过来,船上全是利箭的武士,裹着黑红相间的头巾,威风凛凛:“来者何人?你等停靠多时,有何要事?”
小船上一路竖起的令旗再次升高,因为用了一种特殊的磷火,所以在黑夜里看起来更是耀眼。那是秦大王的令旗之一,但经过了加工,众人因为认得,所以一路放行。
一海盗们看到船里出来一人,南人装束,但操着生硬的汉语,站在船舱上大声说:“请禀报大王,有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