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奔出去十几里,但见沿途遥遥鳞次栉比的水寨,杂草丛生,在这里的干旱天气,骄阳似火,显然是适合火攻的好时机。她这才明白鹏举所谓的“八日”拿下,绝非夸大其词。按照张浚给他的来回几近二十天的期限,他完全可以享受了甜蜜的“春宵一刻”,再行用军。
美丽的妻妾、运筹帷幄的胜利,一个男人所期待的,到此完美。
花溶再也想不下去,心口如要爆裂开来,忽然一挥鞭,重重落下,马受惊,拼命飞奔起来。花溶此时已经陷入了极大的混乱里,也不管方向如何,如此飞奔两个时辰,才发现已经离开潭州城一两百里,到了一个分岔路口。
烈日当空,她早已汗流浃背,头发几乎要滴出水来,全身的衣服完全粘在身上,湿漉漉的,好不难受。她这才茫然勒马,停在一棵高大的树木下面。绿荫蔽日,可是,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凉意。
她抬起袖子擦擦额上的汗水,拂开额前汗湿的乱发,看看方向。前面两条路,一条通往临安的大方向,一条却是另一个方向。她稍稍静心下来,此时此刻,这天下,她只愿见到一个人:那就是李易安,心里千言万语想要向她倾诉。在军营里,无论是高四姐还是其他女眷,甚至昔日的好友婉婉、天薇等都不是适合的倾诉对象。那些话,她们不明白,她也跟她们无法沟通。唯有李易安,唯有那如祖母又如朋友一般的奇女子。她恨不得马上就见到李易安,可是想起李易安此时借住在自家的别院里,也是岳鹏举的地界。自己走投无路,依旧只好回岳鹏举的庇护下,便不甘心。想了想,还是狠心踏上了另一条路。
这一决定了方向,便再也不曾回头,但也不再焦虑,一路上走走停停,第一次闲下心来,看这个奇怪的世界。
从早上开始,军营里便因这场婚礼而沸腾起来。
一早,张弦见妻子招呼了两个孩子出去玩耍,自己便躲在屋里不出门,他就问:“你不去帮忙?”
高四姐自然不会在丈夫面前隐藏心事,就气鼓鼓地说:“你才回来,自然不知道情况。唉,李巧娘有的是人帮忙,巴结她的人多的是,我就不用去凑热闹了。”
张弦皱皱眉头:“什么意思?”
“奴家以为岳相公无后,便也赞成他纳妾,但这些日子下来,奴家看那岳相公竟似薄情寡义之人,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虽说是为了香火大计,但也不能亏负糟糠呀。只可怜岳夫人,眼巴巴地看着丈夫纳妾,还得省吃俭用,让李巧娘吃好穿好。想当初,岳相公曾金殿誓言不二妻,如今言犹在耳,竟是另一番嘴脸……”
张弦这些日子一直在外作战,独守一方,还是昨晚半夜才回来,来不及跟妻子说话倒头就睡,现在听妻子此番言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姐,看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李巧娘要结婚,关岳相公什么事?高林若听到你这番言语,可不得罪人?你可不要多说了,赶紧去帮忙……”
“关高林甚么事情?”
“因为今天的新郎倌正是高林。”
高四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高林是她的远房堂兄弟,五年前随张弦从军,这几年越战越勇,已经小有军功。尤其是洞庭一战,他被分派到任士安一部,立下大功,已经超擢三官,现在已经是六品的一员武将了。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因为长期在军中,并未婚配。自李巧娘来大营后,高林有两三次曾到她家里,也见过李巧娘。但她从未发现过什么异状,怎么就跟李巧娘要成亲了?
高四姐喜不自禁,却又嗔怪丈夫:“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昨晚半夜岳相公召开军事会议才得知的,我咋告诉你?何况现在军情紧张,刚散会,其他将领都连夜部署军事行动,我还是因为跟高林沾亲带故才留下喝一顿喜酒。”
“啊?岳相公这是在做什么?真是的。难怪,岳夫人这些日子还是天天眉开眼笑,亏得奴家一直歉疚,不敢跟她打招呼。”
“岳相公自有安排,你操什么闲心?”
高四姐狐疑地看看丈夫,总觉得丈夫知道什么,以前并不告诉自己。但她性子温柔,丈夫不说,也就不问。但满腔好奇,哪里还忍得住,转身就往外跑。
出门左转,看到军营里一片欢声笑语,原是换了新装的高林在众人的簇拥下,满脸喜气洋洋。她远远看着堂弟,也无法前去打招呼,只往岳鹏举家里跑。
岳家租住的民房早前已经一分为二。东厢是岳鹏举夫妻居住,西厢是李巧娘居住,此时,西厢已经满是穿梭的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