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新晋的一名北唐水师士兵,牛二当然不可能第一时间便加入到正式军队行列之中,他现在的新的任务是安抚那些被烧了家园的乡亲们的情绪。
任何一个人被毁掉了家里所有的财产,烧掉了仅有的房子和渔船的人,对于这些凶手自然是恨之入骨的,可是在明晃晃的刀枪和凶巴巴的士兵面前,却又是敢怒而不敢言,甚至于,连怒气都不敢表现在脸上,只能深深地隐藏在心中。
男人垂着头,紧紧地握着拳头,女人搂着孩子,怀里孩子声嘶力竭地哭着,直到最后精疲力竭沉沉睡去。老人们佝偻成一团缩在船舱里,满脸都是绝望之色。眼看着船离岸越来越远,他们的情绪亦越来越颓丧。
此时,牛二这样一张熟面孔出现在他们中间,至少能给他们一点点安慰。
牛二也很愤怒。
此刻,他的老娘,嫂子和侄儿也都在这一条船上。
抱着侄儿,站在这一群无助的人之中,他何尝又不是满心凄惶。
“你侄子,虎头虎脑的,骨头不错呢!”身边传来一个声音,牛二回头,便看到跟他较量过水下功夫的北唐军官校尉方仁。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对手击败,牛二不得不对眼前这个人服气。
方仁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想递给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牛二却是警惕地抱着侄子半转了一下身子,躲开了。
“怎么?怕我毒死你侄子啊?”方仁又好气又好笑,三两下剥了外面的牛皮纸,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道:“甜的,是糖,没见过吧?”
看到方仁如此作派,牛二这才接了过来,自己又舔了一下,这才递给了侄子。
“这是什么糖?怎么这么甜?”看着侄儿舔得滋滋作响,脸上也有了笑容,牛二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没见过的好东西多着呢!”方仁没好气地道。“这些人对我们敌意很深,你好生安抚,让大家稍安勿燥,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会抵达目的地了。”
牛二怒道:“你们烧了我们的家,我们的船,大家能不恨你们吗?”
方仁眼睛一翻,“你们哪儿也叫家,也叫房子,一群破烂草棚子而已,家里所有财产凑起来,能值几个银元?”
“再不值钱也是我们的窝儿!”牛二道。
方仁哼了一声道:“很快,你们就会有一个新的窝儿了,那才是真正的房子,真正的家。”
“你们会给我们一间新房子?”牛二奇道。
“要不然呢?”方仁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岭南那些残暴的官府,只管向你们收税,不管你们死活吗?”
看着方仁,牛二在心里道,你们也不比那些当官的好多少,不也是烧了我们的房子,我们所有的家当吗?当官的,都是一丘之貉,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但这话,却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断然不敢宣诸于嘴,要是惹怒了眼前这个人,他瞅了瞅战舰之上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
“还有一些战舰怎么没有回来?”他轻声问道。
方仁道:“他们还有任务,随后还会有许多跟你们一样的人随着他们回来的。”
牛二突然明白了,这些北唐人在扫荡沿海,那些靠海的村子,也不知这一次有多少人会遭殃?看着船舱里的乡邻,牛二忐忑地想着,也不知这些北唐人掳掠这些老百姓干什么?去当奴隶吗?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簇新的军服,心道自己现在也算是和他们一伙了,别的人管不了也顾不上,能让自己一家摆脱最悲惨的命运也就好了。
“咱们这是去川山岛吗?”牛二问道。
看了牛二一眼,方仁笑道:“你对这一带还挺熟悉的嘛,不错,咱们是去上川岛。”
牛二当然知道川山群岛,听人说,那里,早就被一些凶恶的海匪给霸占了,现在看来,哪里是什么海匪,分明就是这些人。
方仁看了一眼牛二的侄子,正在用力地舔着棒棒糖,而周围的那些孩子,此刻正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羡慕地看着那小子,嘴角涎水挂得老长而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