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被蒙着的顾寒被按着坐在了一个软软的坐垫上面,紧接着,头上的黑套子便被揭去,眼前骤然一亮,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好半晌这才慢慢地睁开。
眼前火灯辉煌,不大的屋子里,四个角上都点着他没有见过的一种造型新颖的灯具,将屋子里照得透亮。
“顾举子,得罪了。”先前在客栈门前将他带来的那名公人手里还拿着布套子,脸上却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说实话,顾寒是心里有些忐忑的,因为这段时间,武邑其实并不太平的,他就亲眼看到武邑的大兵从他居住的那家客栈之中抓走了好几个人,而且从他们搜获的物品中来看,竟然是携带着凶器的。
最后听说这是伪梁哪怕派出来的刺客,来刺杀哪些有名望的举子的。好在自己名声不大,自二十余岁出门游历以来,回家的日子着实不多,真正知道自己的人并不多。
顾寒明白这是伪梁哪边在威吓那些跑到镇州来参加科考的举子,毕竟大唐皇帝在镇州,自立的朱温,在正当性上无法与镇州皇帝相比,除了采用这种强硬而又显得小气的举措来彰显自己的强硬。
几个公人竟然将顾寒丢在了这里,然后一一离屋而去。看到这样的场景,顾寒反而放心下来。这间屋子里一看装饰,就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只怕是武邑的大人物。
他拍了拍自己坐着的这个软绵绵的,几乎将自己完全裹在其中的坐具,便连扶手之上,也包裹着软绵绵的材质,只怕造价不低。而这样的坐具,在屋里有着两小一大三具,而自己,现在就坐在其中的一个小的上面。
屋子里情悄悄的,屋子外面也静悄悄的。
顾寒坐了片刻,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站了起来。
他本来就胆子大,在外游历多年,更是经历了不知多少惊验之事,而且今天这事儿虽然看起来有些诡异,但说不定却是一件好事。
性命肯定是无忧的。
在肯定了这一事实之后,顾寒心情轻松了许多,就是肚子里咕咕的叫了起来,说起来中午在胖婶的摊子上吃了一碗羊肉面,一碟子香肠,整个下午都只顾着逛了,原本准备回客栈之后,好好地吃上一顿,可还没有进门,便被架到这里来了。
“连壶茶水都不给。”他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旋即想起来,此时自己肚子里咕咕叫,真要吃几杯茶水下去,只怕会饿得更狠一些。
没有人理他,他便干脆站了起来,走到了屋角的一张高几上,微微弯腰,低头审视着那架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灯具。
这一仔细看,却是将他吓了一跳。
整个灯座,还有上面那个透明的灯罩子,竟然统统都是由水昌雕刻和磨制的。
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一盏灯,得要多少钱?只怕是万贯也不为过吧!
灯座是用一整块厚水晶雕刻的,造型相当漂亮,里面装着一些不知什么液体,一根灯蕊从内里探了出来,此刻正燃烧着,而灯罩就更了不得了,居然也是由一整块水晶打磨的,能打磨如此薄的程度,实在是太罕见了,也不知磨废了多少才弄出来这么一个灯罩子。
而本来就很明亮的火焰,经过这个水晶罩子的放大之后,屋里变更显得亮了一些。
更何况,屋里还有四个。
“穷奢极侈啊!”顾寒家里也算是有钱人,但见到眼前这四架灯具,仍然是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四盏灯中的任何一个,只怕就是一个中产之家所有的财产之和。然而在这里,只不过是别人用来照明而已的东西而已。
“的确是太浪费了一些。”身后传来了一个清郎的声音:“不过我从来不是一个愿意亏欠自己的人,所以嘛,即便再贵,我也要为自己弄上几个,因为我觉得,保证我有一双明亮的双眼,比这些灯本身所具有的价值要更值钱多了。”
顾寒霍然转过身,便看到一个年轻人背着双手刚刚跨进门来,正含笑地看着他。
没有任何犹豫,顾寒双手抱拳,一揖到地:“草民顾寒,见过李相。”
“你不怕认错人?”李泽笑着走了过去,摆摆手:“罢了,不用这么多礼,刚刚还在说我穷奢极侈呢!”
顾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背后说人坏话,却让人听了去。
“坐吧!”李泽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之上,指了指身边的另一具。“这四具灯,每一座平均下来花费了万贯有余。我一共弄了十个,不过章尚书和公孙先生都说他们要是用这么昂贵的灯,必然要折寿,他们没这个命用,硬是不肯要,我就只好自己用了。”
伴随着这些话的是李泽爽郎的大笑声:“不过我是不信这些的。顾寒,最值钱的,难道不是人吗?”
饶是顾寒平素胆大,但此刻在李泽面前,仍然是有些举止失措。犹豫半晌才道:“李相,这实在是太昂贵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