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吧!”</p>
陈风点了点头,加紧步伐往长宁宫外走。</p>
他也想知道,自家亲爹与四伯闹的这到底是哪一出儿!</p>
……</p>
偏殿上。</p>
陈胜是越想越气,却又拔剑四顾心茫然!</p>
他向来就不是光挨打不还手的好脾气。</p>
可偏偏这回,他却愣是找不到任何反制之法。</p>
动刀?</p>
不一直动着呢吗?也没见人怕啊!</p>
立法?</p>
人连刀都不怕,还能怕你的法?</p>
株连?</p>
人家老家搁天竺呢,中间隔着不知多少天险和无人区,你还能打过去咋的?</p>
可不反制,由着这些西方教秃驴继续蹬鼻子上脸,明显也是不可取的!</p>
他们现在都敢算计当朝首辅!</p>
日后还不得冲击他长宁宫?</p>
‘罢罢罢,路是你们自己走的,怨不得我!’</p>
许久,陈胜才重重的一咬后槽牙,大喝道:“来人,传兵部侍郎李仲与稷下学宫儒家祭酒荀卿,即刻入宫觐见!”</p>
殿外值守谒者的应喏声远远传来。</p>
陈胜坐回龙椅之上,整理好散乱的心绪继续处理政务,心头却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心血来潮之感。</p>
‘现在才想变天,是不是太迟了点?’</p>
他心下低低的呢喃道,而后快速过一遍大汉当前的政治、军事、民生等等情况,确认自己这些年的心血,并未留下任何短板,才隐隐的松了一口气。</p>
大乱总是从大灾开始。</p>
但大灾却从来都不是大乱的主要原因。</p>
大汉当前的状况,就没有大乱诞生的土壤。</p>
即便是连州大灾,一两年内也动摇不了大汉的根基!</p>
只要大汉的根基是稳的,那么无论对手使用怎样阴狠的招数,他都无所畏惧!</p>
“与天斗,其乐无穷!”</p>
“与地斗,其乐无穷!”</p>
“与人斗,其乐无穷!”</p>
陈胜低声念诵着,声音越来越坚定、越来越铿锵有力。</p>
半个时辰后,李仲与荀子先后踏入偏殿。</p>
礼节性的客套之后,陈胜开门见山道:“我请二位卿家入宫,是有重任,要托付给二位卿家。”</p>
二人齐齐揖手:“还请陛下示下。”</p>
陈胜停顿了片刻整理心绪,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一句一顿道:“我欲再掀‘子不语怪力乱神’运动,罢黜漫天仙佛!”</p>
殿下二人愣住了,就像是脑子死机了一样,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p>
陈胜无视了殿下二人惊骇欲绝的目光,自顾自的说道:“一、砸毁天下间除祖宗祠堂之外的一切祭祀庙宇,所有非祖宗祭祀之外的一切祭祀活动,都定性为野祭淫祀,入罪、定刑!”</p>
“二、焚烧天下所有与仙佛妖魔有关的书籍,私自撰写、收藏、流传与仙佛妖魔有关之书籍,将入罪、定刑!”</p>
“三、禁止一切外道开宗、传道,禁止修行一切外道修行之法,违者亦将入罪、定刑!”</p>
“四、大力宣传‘一切牛鬼神蛇都是虚妄’的理念,引导百姓信奉儒法……不,是信奉科学!”</p>
“所谓科学,就是研究世界一切道理的学科!”</p>
“比如水置火上,就会沸腾!”</p>
“比如种子埋进土里,就会发芽!”</p>
“再比如,喝生水会腹泻、甚至会患痢疾。”</p>
“而喝煮沸的开水,就不会腹泻、患痢疾……”</p>
陈胜越说心头越清晰、越说眼前越明亮,有些按耐不住心头激动的起身走动道:“对,这个运动也别再叫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了’,就叫新生活运动!”</p>
“愿我大汉儿女,每一个都摆脱陈旧的思想、习俗、风气,向前走、向上走,相信自己、相信科学,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生活、拥抱幸福生活!”</p>
“比如说,男子留长发,既不便于劳作、又不便于打理,稍不注意就满头虱子乱爬,不甚美观不说,还传播疾病、不利于身体健康,何不剔除长发,留短发……”</p>
下方满脑子浆糊的荀子,听到此处陡然惊醒,大声疾呼道:“陛下此言大谬,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也’……”</p>
“受之父母、不敢毁伤?”</p>
陈胜打断他的进谏,正色问道:“荀卿也是为人父吧?你是宁可见到儿女满头虱子乱爬、生得面黄肌瘦、病重卧床不起,仍不肯剔掉你赐予他们的长发,还是希望子女剔掉不洁碍事的长发,做个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人?”</p>
荀子本能的张嘴欲答,但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p>
他当然能以‘礼’,来回应陈胜的提问。</p>
但那样的诡辩,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p>
毫无意义!</p>
甚至就连他,都无法昧着良心回答:‘宁可看着子女满头虱子乱爬、生得面黄肌瘦、重病卧床不起,也希望他们仍然坚守自己赐予他们的长发’。</p>
好一会儿,他才梗着脖子,大声道:“说一千、道一万,陛下也不可强令臣民毁伤父精母血,此绝非仁君所为!”</p>
“我何时说了要强令?”</p>
陈胜笑着伸手虚压,示意他冷静一点,不要激动:“我方才说的是‘引导’百姓信奉科学,‘引导’的意思是:‘大力推荐但不强制’。”</p>
“我相信,只要你们不再一力向百姓灌输束发就是孝、束发就是‘礼’,引导百姓看到剃发的益处,百姓们自然慢慢的接受剃发的概念!”</p>
“当然,既然说了不强求,那么剃不剃发就是个人的自由,倘若有人喜欢留发,觉得留长发更好美观,那是他的自由,只要他不犯法,谁人都无权要求他剃掉长发!”</p>
“但我也希望,倘若有人觉得剃掉碍事的长发更方便,旁人也不要因此对他指指点点,更不要因此将其与‘不孝’等字眼联系在一起,那将不单单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亦是挑战我的威严!”</p>
他的语气很是平和,说得也确有理有据。</p>
荀子随着他述说,慢慢的平复了躁动的心绪,也渐渐意识到,这件事好像的确如陈胜所说的那样,本就是他人的人身自由。</p>
他人既未得你一枚铜钱、又未吃你一口粟米,你有什么资格对他人指指点点?他人又凭什么要听你指指点点?</p>
可即便是这样,古板的思维仍促使着他绞尽脑汁的搜寻到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捏掌作道:“恕下臣直言,束发之礼于吾炎黄族裔已流传数千年之久,早已深入人心、根深蒂固,朝廷若不以政令强制,恐无人肯自愿剃发,既无人遵照、若还一力推行,恐有损朝廷威信、政令威严!”</p>
“无人肯吗?”</p>
陈胜略作思索,而后便抬手在自己头顶上一抚:“那便由我而始罢!”</p>
他的话音未落,头上的蟠龙冠,就扯着一大坨乌黑发亮的长发滑落在他怀里,一个精精神神的平头美男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荀子与李仲的视界中。</p>
二人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陈胜的头顶,仿佛看见了什么妖怪!</p>
不!</p>
就算是见着妖怪,二人的眼睛都瞪不了这么大!</p>
一阵清风吹过,陈胜只感觉到头顶一凉,一股阔别已久的舒爽感,令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p>
‘真舒服啊!’</p>
‘以前怎么就从没想到,改变男子留长发的这个习俗呢?’</p>
‘果然,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你!’</p>
‘你改变这个时代的时候,这个时代也在无声无息的改变你……’</p>
李仲陡然回过神来,一声不吭的捏掌向陈胜一揖手,转身大步流星的往门外。</p>
陈胜不解的问道:“你去哪儿?事还没说完呢!”</p>
李仲回头:“请陛下稍等,末将去去就回!”</p>
陈胜疑惑的看着这厮,看着他跑到殿门外,与当值的王廷侍卫打了一声招呼,而后一把拔出对方腰间的腰刀,抓住自己的发髻就是一刀。</p>
完事儿之后,李仲提着自己的发髻,昂首阔步的姿态就仿佛他提着的是一颗滴血的人头!</p>
他回到殿下,将自己的发髻掷于荀子面前,掷地有声的大声道:“旁人咱不敢作保,但我们王师两百余万袍泽弟兄,永远追随陛下的意志!”</p>
荀子看了看李仲的公主切,再看了看上方陈胜的平头,心头有一种被时代的车轮从脸上碾过去的苍老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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