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华灯初上。
陈胜端坐于北市百味酒肆内,悠然的品尝着面前的三两碟小食。
不多时,送北市亭亭长陈夫还家的赵四,裹挟着一身酒气去而复返。
他重重的歪坐到陈胜对面,低声抱怨道“这狗獠是豕变的吗,吃了咱三盘羊肉、一斤羊肚,还喝了二斤黍酒!”
陈胜笑着给他倒出一杯热汤,推到他面前“那陈夫还家途中,可还对您说过些什么?”
赵四端起热汤,仰头一口饮尽,舒坦的吐出一口酒气说道“还能说些什么,叫苦呗,说他这个亭长如何如何不易,手下的弟兄如何如何不听支使……依我看,这狗獠分明就是还想讹些银钱!”
方才酒席上,他已经送了十两银子给陈夫。
陈胜再次提前水壶给他把热汤续上,不紧不慢的说“不怕他要钱,就怕他不要钱……往后,您每日遣人,送五十个大钱到他手上,不能多给,也不能不给!”
“这种角色,得慢慢的吊着他,让他主动为咱们做事!”
赵四端起热汤正要饮,闻言又放下了“大郎,依你看,郡衙那边对咱是个什么态度?”
“应该还不错!”
陈胜放下水壶,思索着说道“方才,我听陈夫多次提起郡丞刘大人,郡丞执掌一郡赋税徭役,我猜想,应当是咱们在北城与东城的作为,使这两城的赋税增长了不少,才令刘大人对咱们另眼相看!”
赵四一喜,脱口而出道“那咱岂不是不用再顾及郡衙的看法?”
陈胜摇了摇头,笑道“赵四叔,刘大人管的是赋税徭役,而咱猛虎堂所行之事,皆属郡尉大人职权范围之内,包括陈县内的这些亭长,皆是郡尉大人的属下,一旦郡尉大人决定对咱猛虎堂动手,是不需要告知刘大人的,刘大人也不太可能为了咱们与同僚发生冲突的。”
赵四凝眉道“那岂不是说咱请这些亭长喝酒吃肉也无用?”
“怎么会无用……”
陈胜端起身前的水碗,浅浅的抿了一口“肉要一口一口吃、酒要一口一口的喝,打关系、攀交情,也要一步一步来。”
“现在咱们请这些亭长喝酒吃肉,为的,就是向郡衙的大人们传递一个服从的态度,有这个态度在,只要不是什么无法迂回的利益冲突,郡衙的大人们便不会急着向咱们动手……”
赵四一听这些弯弯绕便觉得头昏脑胀,不待他把话说完便慌忙摆手道“这些事,大郎你心头有数便行了,不用说与四叔听,四叔只管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陈胜笑了笑,点头道“行吧,天色也不早了,您早些回去安歇吧……对了,如今猛虎堂明面上皆由您一肩承担,您自个的安全也须得重视,往后出门多带几个手下护卫,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赵四闻言哈哈一笑“大郎多虑了,四叔玩了一辈子鹰,岂会被这些家雀给啄了眼……放心吧,四叔平日里出行都是带着人的,而且咱都是捡着人少的巷弄走,常人可没那么容易抓住你四叔的行踪!”
陈胜一细想,觉得也是。
这货虽然常把“我是个粗人”挂在嘴边,但实则却是个粗中有细的。
比如自打他在北市露过面之后,便再未走过陈家的大门。
“您心里有数就成……您先走,我走后门,二伯他们在后门等我。”
赵四点点头,起身道“那四叔就先走了……对了,堂口驻地四叔已经选好了,就在咱家隔壁的长安坊,你明日得空了,去瞅一眼!”
陈胜应了一声,说道“我明晚过去。”
赵四笑着摆手告别,转身出去。
陈胜独自坐在方几前,提起筷子将盘中最后几片水煮羊肉送进口中,再次将今晚赵四与陈夫的会面过程复盘了一遍。
再一次确定陈夫整晚的表现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他才缓缓起身,朝着酒肆后门行去。
然而,还未等他走出酒肆隔间,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咆哮声,远远的传来。
听到这声咆哮,陈胜心头咯噔一声,“是赵四!”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后门前,低喝道“二伯!”
下一秒,一柄小臂长的腰刀,从围墙外飞了进来“你拿着,别乱走,老子去看看!”
陈虎的声音,夹杂在一连串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快速远去。
陈胜捡起腰刀,焦灼的原地徘徊了两圈。
“郡衙?”
“不可能是郡衙!一郡官府,对付一介市井闲汉,还需要这般偷偷摸摸吗?直接派兵捉拿便是!”
“北市东市的那些小商贾?”
“也不太可能,是人就会有从众心理,那么多小商贾都交了钱,谁会傻到自己一个人跳出来当出头鸟?若是抱团合谋,又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猛虎堂的行事手法,也还不至于将这些人逼到那个份儿上。”
“大姓人家?”
“范围太大、不好分析,不过赵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统合半个陈县街面儿,这些坐地虎能看不出他背后还有人撑腰?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有人瞧上了赵四手里这块蛋糕,也会直接找上陈家以势逼人,下这种黑手,不怕逼得陈家跟他鱼死网破吗?”
“妈的!”
陈胜暴躁的低骂了一声,握紧腰刀一把拉开酒肆后门冲了出去。
酒肆后的巷弄里,吴石头拉着牛车,全神戒备着周围。
小小年纪,遇到这样的事情竟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