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等可知,我今日来骊山所为何事?”
众刑徒摇头不知,黑夫继续道:
“大秦有律,有罪者或为刑徒,或为谪戍。”
“刑徒赴关中劳役,自是劳苦,但汝等当知,谪戍较汝等更为凄惨,始皇帝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谪遣戍。然南方酷热,谪戍不能适水土,又为越人所攻,死伤十数万,每逢节庆,未尝不北望五岭而叹……”
“是我!”
黑夫拍着胸脯:“是我举兵,带着岭南十数万谪戍之徒,带着彼辈回到中原故土,不必遗尸骸于边塞!”
“而今日,我来骊山,亦是为了同样的事!”
“我将赦免汝等!”
接下来的话,让刑徒们听起来像做梦一般,那是他们期盼多年却又想都不敢想的事——秦始皇帝的赦令和仁慈,只会给予近臣赵高,才不会赐予他们这些蝼蚁。
毕竟赵高这种办事放心,说话好听的臣子只有一个,而刑徒只是数字,死了一批,还有下一批。
但眼下关中情况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腹背受敌的黑夫,却不放过任何能化敌为友的机会……
“骊山之徒,不论过去因何罪被拘为刑徒,皆免其罪!”
“本是秦地子民的驰刑士听之,汝等若愿加入北伐军,妻子父母为官府奴婢者,一并赦免!可于上林之苑安置,若平东方群盗有功,则于上林立户籍,授田宅!”
“关东刑徒苍头亦听之,汝等若愿为北伐军为民夫,待天下大定后,亦可各归其家,于当地授田宅!”
又是一阵议论,激动者有之,怀疑者有之,良久后,终于有人大声问道:“武忠侯莫不是诈吾等,可会守诺?”
吴广立刻现身说法:
“二三子,我乃阳夏人吴广!”
“一年前亦为戍卒,大雨失期,又遭鞭挞,不得已杀两尉而举兵,南投武忠侯。武忠侯言,我若能从陈郡拉来三千人,并作为先锋,夺取汝南,便让我做都尉,今吴广已为都尉!”
“吴广作证,武忠侯之诺,能抵万金!”
北伐军士卒皆齐呼:“吾等亦作证,君侯之诺,可抵万金!”
一阵缄默后,营门开启,一个刑徒高高举着镣铐走了出来。
“武忠侯,我可是犯了死罪,汝能释我?”
一般人只是桎梏,有资格戴镣铐的可不多,显然是重罪。
黑夫打量此人,却见他四旬年纪,头戴青色包巾,赤着上身,身上满是鞭子留下的疤痕,好似爬了无数条蜈蚣。
“汝何名?”
苍头刑徒道:“小人吕青,东海郡人。”
“犯了什么罪?”
吕青直言不讳,望着吴广道:
“和他一样,杀人,杀秦吏!”
黑夫皱眉:“服役多久了?”
“三年。”
黑夫板起脸:“跪下!”
吕青站得顶天立地,丝毫没有下跪之意,一直到两万余北伐军齐齐喝令:“跪下!”才单膝跪地,但头仍高高昂着,眼中仍是怏怏不服,冷笑道:
“武忠侯不欲赦我,而欲当场斩了么?”
黑夫不答,只道:”将镣铐放在车栏上。”
吕青这回照做了,黑夫一言不发,只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铁质大斧,高高举起,猛地劈下!
哐当一声,火光四溅,吕青手上的铜镣铐应声而断。
看着恢复自由的双手,吕青有些惊讶。
“吾赦汝!”
黑夫高高举起斧头,看向挤到栏杆边望着这一幕的十余万刑徒:
“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数年苦役,汝等之罪足偿矣!”
“从今日起,骊山刑徒,皆得自由!”
……
PS:第二章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