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摸着下巴琢磨道:“我正好需要一支,能够深入汝南的队伍,最好由陈郡本地人领兵……”
所谓汝南,便是汝水之南,后世的驻马店市,黑夫对那一片,其实很熟悉。
十四年前,第一次秦楚之战,鲖阳突围后,黑夫就带着兄弟们,渡过了汝水,在楚将景驹追击下,途径慎阳(河南正阳)、阳安(河南确山),前往秦国控制下的吴房(河南遂平),穿汝南而过。
所以他很清楚,此地北望颍、洛,南通淮、汉,倚荆楚之雄,走陈、许之道,山川险塞,田野平舒,战守有资,耕屯足恃,介荆、豫之间,乃是一襟要之处也。
更重要掉到是,汝南就在南阳郡之左,再过月余时间,当北伐军与秦军,双方加起来二十几万人对峙于南阳时,汝南或将成为破局的关键,黑夫不能不提前落子……
“那吴广,他与陈胜举兵时,有没有自任官职?”
黑夫笑道:“这些举义的人,不都喜欢自称什么将军、都尉,甚至有称王的么?”
信使想了想道:“陈胜自称都尉,吴广好像自称司马,不过吴广只带了三四百人来,利都尉觉得,封他一个五百主,顶多二五百主即可。”
“不,就封吴广为司马,别部司马,直接听命于我!”
黑夫却摇头:“吴广可是陈郡第一批来投的人,是马骨啊,原来是什么,现在就得是什么!”
这官职,就相当于“独立团吴团长”。
黑夫又指点信使:“汝回到息县后,再找到吴广,将我的原话告诉他。”
“吴广,你若能为本侯从陈郡拉来三千以上的人,并作为先锋,夺取汝南,我就让你做都尉!”
……
与此同时,陈郡最南边的下蔡县,历经千辛万苦,跋涉三百里的“都尉”陈胜,也终于见到了“项少将军”。
来下蔡防守的陈郡郡尉,以及他手下的三千兵卒,已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被忽然从下游渡淮袭击的项籍打得全军覆没。
陈胜抵达时,楚人兴致勃勃地收拾战场,挑拣甲兵,这让刚打了败仗的陈胜一行人多了几分安全感。
等经过漫长通报,得以入帐拜见时,陈胜才发现,慕名来投的不止自己一支队伍。
龙亢人龙且、下城父人余樊君、更有东海郡过来的项氏子弟项他,他们或是项燕旧部,或是地方豪侠,项他则是项籍族侄,都是听闻项籍举旗复楚后,积极响应的。
帐内论次排坐,或以名声,或以家望,或以年岁,陈胜只得最末,贴着门口就坐。
亚父不在此处,但项少将军依然展示了他的贵族风范: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却对陈郡、东海、泗水慕名来投的贤能良士恭敬慈爱,言语呕呕。
项籍亲自邀约龙且坐到了他下首:“龙司马曾是项籍大父军中战将,可独当一面,籍仰慕已久,今能来投,我军如虎添翼!”
又回头给了族侄项他一拳,笑骂道:“小他,久不露面,我还以为你死了!”
对余樊君等,项籍亦多少听过点名头,都能夸赞一番,唯独轮到末位的陈胜时,却卡了壳。
“阳城人陈胜?”
项籍迷惑地看了看左右,他们却也摇头不知这是哪的人物。
陈胜有些尴尬,自我介绍道:“胜过去,不过是个黔首布衣,为人庸耕,没什么名声……”
项籍倒是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暴秦治下,谁不是黔首布衣?都一样,都一样。”
嘴里说着一样,他心里,却不以为然。
“我不是,我是花脸的刑徒。”
项籍手下第一战将,被任命为先锋将的英布识趣地接话,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至此,气氛还算不错,陈胜也吐露了一些淮阳的虚实,还建议项籍去取了此城。
但当有知情的人在项籍耳边窃窃私语后,项籍便皱起眉来,看陈胜的眼光也变了。
“陈涉,有人说,你举事后北攻淮阳时,不止打了我大父的旗号,还打了公子扶苏之旗?”
他冷笑道:“汝这次举事,从秦公子焉?从楚焉?”
项籍当面质问,陈胜额头生汗,只能装傻道:“陈胜庸耕之徒,没什么见识,只听人说扶苏是昌平君之侄,楚妃之子,还以为也是楚人,遂乱打一气,不想竟错了!还望少将军勿要见笑!”
“陈胜现在只一心想要投效将军,为复兴大楚出力!”
“扶苏是楚人?”帐内一群人都被逗乐了。
虽然陈胜说辞拙劣,但一番搪塞,也算应付了项羽的质问。
但陈胜不知道,项羽此人,虽然颇有贵族风范,接人待物时十分热情,却也是个于人之罪无所忘的小心眼……
在招待各路豪杰来投的宴飨结束后,项籍开始给众人安排官职了。
既然已“复兴大楚”,在蔡赐和范增主张下,他们已废除了秦制,沿用楚国的“敖制”。
项籍摸着手里的印章,想来想去,决定让龙且做“莫敖”,这是地位很高的军官。余樊君是带城投效的,遂为下城父县公。就连19岁的项他,也当了“郎中”,留于帐内应事。
眼看其他人的官职都定好了,项他想起那个“以为扶苏是楚人”的氓隶陈胜,问项羽道:
“少将军,那陈胜该任何职?”
项籍想到陈胜竟敢并举两旗,首鼠两端就心里不舒坦,也看不上他带来的那数百残兵败卒,随意地说道:
“我看他身材雄壮,有点武艺,却不知其心是否能忠于大楚,且先留在营中,做个持戟小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