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际驱驰
郑国泰一听,赶快扶紧了风染,生怕风染失力摔倒。风染却只是倚靠着郑国泰,不停地喘息,一声一声,像快要窒息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吸气,濒临死亡。府里跟随的下人,和前来禀报之下人,都知道风染跟皇帝的关系,全都眼巴巴地看着风染如此难受,心下恻隐。可是,他们只是下人,没资格劝解主子,只能看着。郑国泰也想劝自家表叔“节哀顺变”,可是,少年人生平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从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沉的悲恸之情,他便劝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风染才缓过一口气来,道:“你们都下去。泰儿,扶我进去看看。”
进去?进哪去?郑国泰还没有来得及问,便看见风染抬手,随意一扭,就把门上的铜锁扭断扯开了,手一推,门便开了。郑国泰便扶着风染走了进去。
容苑里果然是常常有人来打扫的样子,一点也不显得荒废,屋内的桌椅床帐等铺排陈设都换成了秋冬时节应季的陈设,还是簇新的。而在院落里,在那几竿翠竹下,竟是积满了干枯的落叶,显得院子一片颓丧破败之气。一如当年,风染住着的样子。
郑国泰听风染道:“扶我走走。”郑国泰便扶着风染,在那翠竹之下来回散步。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听着它们发出极轻微的破裂粉碎的声音,郑国泰并无感触,但是他从扶持着的风染身体微微颤栗之中,能感觉得到,自家表叔正承受着那种“好像踩在自己心头,生疼生疼”的痛楚,劝道:“风叔,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其实,并没有走几个来回,风染便昏厥了过去。
成德帝的遗诏里,令太子继位。同时,任命了四位顾命大臣,四位顾命大臣,以风染为首。
皇帝驾崩,举国服丧,太子一样也要服丧。但是按照规矩,太子的服丧期,按以日易月来计算,服丧期满,即行即位,承嗣国祚。在皇帝驾崩到太子即位这一段服丧期内,太子需克尽孝心,专心守灵服丧,国政由顾命大臣共同监国。
一般而言,父母去世,子和未出嫁女,当守孝三年。不过这三年并不是三年整,照礼法,服丧期是二十七个月。太子因为要继位理政,国家大事不能担误,礼法特意为之变通,允许太子以日易月,以一天代替一个月,因此,太子的服丧期是二十七天。
平康五年腊月间,平康帝忽然遇刺,不治而亡。贺月便守丧二十七天,于次年成德元年元月十五日举行登基大典,登上皇位。在元月十五日元宵节登基即位,并不是贺月选定的,而是那一天,恰好是平康帝驾崩的第二十八日。
成德帝驾崩于十月十五日,太子风贺响响的登基大典便订于冬月十三日。从十月十五到冬月十二日这二十七天,由顾命大臣监国,商议理政。
皇帝驾崩,皇夫卧病,风贺响响便只有两边奔走,一边督促礼部办理皇帝丧事,一边又要关心父亲的身体,知道风染当日呕了许多血,便叫太医用心诊治,自己亲奉汤药。一边守丧,一边侍疾,几乎几天几夜没有合眼,好在风贺响响人年轻,还熬得过来。
风染晕晕沉沉了好几天,才渐渐舒缓过来。看着披麻戴孝的风贺响响,风染许久才问出来:“响儿,他走得安不安心?”
“父皇病中已经把后事都安排妥了,走得安心。”
太后想逼自己殉葬,以及自己死后能不能入葬帝陵,能不能入祀宗庙的事,也都安排妥了么?风染没有细问,又问道:“他走得辛不辛苦?”
“父皇走得安详,像睡过去一般,没有吃苦。”
风染轻轻舒了口气。
风贺响响道:“父皇的灵柩尚未盖棺,父亲要不要去见父皇最后一面?”
“不了。你父皇的丧事,你看着办理便成了。……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盖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