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月有些不太方便地侧过身子,死死抱住风染,把头埋在风染颈脖间,闷闷道:“风染,我喜欢你,只一世,怎么能够?”
在风染的记忆里,大约那一夜,是他们最后一次躺在一起,喃喃昵语,轻笑浅颦,情意绵绵。
次日风染早上醒来的时候,贺月前一天刚消退下去的体热,又卷土重来,其势汹汹,贺月已经晕了过去。自那夜之后,贺月的病势似乎恶化加剧,总是高热不退,人也时晕时醒,躺在床上,行动全要依仗风染扶持。
风染十分后悔那一夜自己睡沉了过去,没有注意到贺月的病情,其后,便都衣不解带在伺候在床侧,晚上也不敢再跟贺月同榻而卧,怕自己又睡沉了,便坐在床头,通宵通宵地守候着贺月。只是困倦得很了,风染才会叫内侍照看着贺月,自己略略打个盹儿,回复些精神。
太后和太子天天都来看望和请安。除此之外,一些宗室和平辈皇子及长公主和两位公主得到了消息,也都前来请安问候。
只是贺月的精神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
到了十月上旬小阳春,天气略略回暖,贺月的身体似乎又有好转。这一天,太后来看望贺月。风染把贺月扶着坐起来,在背后垫了软枕,让贺月半倚半靠着床头。
贺月坐定后,说道:“风染,你出去一会,我有话跟母后说。”又吩咐道:“叫内侍送盏参茶进来。”
风染微微颔首,便退出了寝宫,独自来到菁华宫的正殿上坐下,吩咐下人沏了三盏参茶,一盏自饮,两盏送进寝宫去给贺月和太后。
叫自己退出,皇帝母子两个说私房话的事,风染倒经历得多了,不觉得奇怪。只是以前都是太后开口叫自己离开,贺月并不想瞒着自己什么,从来没叫自己离开过。可是,刚才明明是贺月开口,叫自己离开回避,风染不免微微觉得有些委屈:他们在一起都二十年多了,几乎不分彼此,贺月还有什么话,需要遣开自己,私底下跟太后说?
要说的话,应该跟自己有关吧?不然,为什么要避开自己?而且那话只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不然,为什么需要喝参茶提气提神?
风染觉得委屈之中,便不自觉地提起内力,运起了听风辨形之术,留神倾听寝宫里,贺月和太后的动静。
风染只听见太后极是不满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护着那姓风的?!”
风染没听清楚贺月中间说了什么,似乎更惹得太后不快了:“那就是个妖精!那年,哀家好心好意去太子府接他进宫,他敢穿成那么个疏狂轻佻的样子来见哀家,哀家就知道他是个妖精……真不知道他给你下了药还是怎么的,你就被他迷成这个样子,到死都要护着他。”
“你这身体是怎么一回事,别以为哀家不清楚。为了那么个妖精,不但可以把嫡出儿子送给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太后叹了口气,又说道:“你父皇好色,总归是喜欢女人的,你说你一个皇帝,成天躺在那妖精的身下承欢,还娶他为夫,像什么话?皇家的体面都让你丢尽了!”冷厉着声音说道:“被个妖精当成男宠一样做到精元虚耗,熬到油尽灯枯,盛年早衰的地步!我凤梦大陆历朝历代的皇帝,论纵欲荒淫,以你为首!敢奸淫皇帝,这等人,绝不会好死!哀家就看着,很快就会有人出来找他算帐。”
“母后,儿臣求你……”贺月说了什么哀求的话,只是病中气息微弱,说话的声音轻软,吐词又含糊,风染并没有听得清。
太后再说话,声音就放得柔软了些,用施舍一般的语气说道:“也罢,他若愿意给你殉葬,哀家就作主,不让他吃苦受辱,赏他口薄棺,葬进你的陵寝里,这样你总该放心了……”
“母后!”贺月一声惊喝之后,紧跟着是一阵咳喘,好一会说不出话来,随后风染听见一些杯盏轻响之声,想是太后把参茶喂给贺月喝。等贺月喘息稍停,太后又道:“哀家瞧在你的面上,不追究于他,就是大恩了,想要把他的灵位供进宗庙,那是绝无可能!”
可能喝了参茶,贺月的声气略高了一些,说道:“母后,你要讲道理,他是儿臣诏告天下,明媒正娶,用大礼迎进门的皇夫……你不能这么对他!”
“哀家为什么不能?!不是因为他,你哪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能健健康康活他个十几二十年呢!是他害得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哀家还要感激他了?!”
“母后,一直是儿臣纠缠于他,虽然他活不长久,可是,儿臣想他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