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染的语气略微停了一下,又说道:“我只是想,既然活不长,就要活得舒心畅意,做件惊天动地的事,让后人都记着我这个短命的人。”
风染终于回转身来,看着贺月,说道:“你问我,帮你一统凤梦,我图个什么?一统凤梦,你又图个什么?”就为了图个国土更广袤一些?臣民更众多一些?
贺月正色道:“小时候,先生我读书识书,治国经济,帝王之术,不知在什么地方,看见了一个大儒说的一句话,他说他生平四大宏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便在我脑子里生了根。那大儒不过一介庶族布衣,如何能实现如此宏愿?但是,自小我就一直在想,我是要做皇帝的人,我做了皇帝要做些什么事,才不辜负了苍生,不辜负了这个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位置?他是布衣,我是皇帝,我手中的权力比他大,能力比他强,他无法做到的,或许我能做到。不过,我想做的与大儒想的略微不同,朕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收天下成大同,为万世开太平。风染,我与老庄议事时,未避过你,凭你的聪明,你应该早就猜得出来,我今把这话明明白白告诉你,不管你会不会帮我,我都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做。”
贺月不是文人,更不是武将,帝王之道便是要讲究师出有名,冠冕堂皇,把自己的野心隐藏在仁义道德之后,贺月的宏愿不过就是一统凤梦,再治出个兵戎不兴,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来。
风染轻轻嗤笑了一声,不想跟贺月做口舌之争,道:“我是粗人,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我虽出身皇族,但却什么都没有学过,是郑家把我救上玄武山求医时,才由修年哥给我开蒙,我识字之后,最先学到的是兵法。下山之后就开始打仗……跟陛下的清南军厮杀了快三年吧,各有输赢,总的来说,是我阴国敌不过清南军,节节败退,可是,我输得不服。我什么都不会,只会行军打仗,我也不喜欢干别的事,就喜欢行军打仗。我便想,在有生之年,率一支军,痛痛快快打一场,把雾黑蛮子赶出凤梦大陆,更把凤梦诸国踏在我的战马之下,亲手把凤梦河山统一成一个版图,收纳天下。像你说的那样,收天下成大同。我也可借此青史留名,后世铭记。”
风染说道:“你问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一统河山?因为我就喜欢征战杀伐,此其一。”
“其二,凤梦各国相互间征战不休,可是困于祖制,谁也不敢灭了谁,越杀小国越多。只有你有野心有魄力敢突破祖制,意图一统凤梦,我只有通过你去征战天下。”
“其三,你索云国本就是凤梦强国,只有像索云国这样的强国,才负荷得起征战诸国的军需和后备,辅佐于你,我想征战天下的目标才能事半功倍。”
“其四,我不是不能以阴国和郑家为根基,等我父皇百年之后,夺取皇位,另起炉灶,一步步先强国,再征战。只可惜,我活不了那么长时间。”风染的父皇仁和皇帝还不到五十岁,正常情况至少可以再活十年,说不定风染还会死在他父皇之前。
最后,风染说道:“其五,你会是个好皇帝。”凤梦大陆在经历了雾黑入侵和武力征讨合并双重战乱之后,需要一个有魄力有作为有担当的皇帝刚柔并兼地来治理天下,抚平战争所留下的疮痍,给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更需要有长袖善舞的手段来平息、制衡、消除十三国合一之后的各种派系、集团、家国之间的内斗和暗斗,使之真正溶汇成一个国家,以达到长治久安,达到为万世开太平的盛景。
贺月刚要说话,风染抬手一摆,贺月便知道风染话还没有说完,闭了嘴,听风染又说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你当清楚。我选择辅佐你,就不会背叛你,我反正活不长久,不图权,不图钱,这些对我都是虚的,我就图个畅快漓淋地征战一场,图个身前死后名。把兵马交付于给我,我不会拥兵自重,不会反戈逼宫,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战场上,刀剑无眼,寿数有限,我或许活不到完成一统的那一日,不过你一定会继续进行下去,终究会实现一统凤梦的目标,实现我的目标,这一点,我也很放心。”
“你只管去执掌朝政,稳定后方,安抚百姓,收束各国异心,让我替你驰骋沙场,驱逐雾黑,武征诸国。我不会反叛于你,但是你也不要掣肘于我,给我信任,给我兵权,给我粮草,给我便宜行事,给我军事专擅,让我能在有生之年,畅畅快快做成这件事。”
风染最后说道:“能够不受掣肘地一统凤梦,可以畅心适兴,随意挥洒地征战四海,马踏天下,让后世之人都知道,是我东征西讨,完成的一统大业。这辈子,就算活不到盛年,也值了。”
寿数,是风染心里不能面对,不能承受的苦痛。可是,为了解除贺月的疑惑,他必须要对贺月坦承这一切。他们将要联手,以文帝武将的格局携手染指天下,去开创他们的千秋基业。贺月是君,他会是贺月的臣下,鼎山之巅这一席话,句句肺腑,披肝沥胆,开诚布公,风染不惜把自己最深的伤口亮给贺月看,毫无保留地剖析自己,以获取贺月的信任。风染不想给他们日后的关系埋上任何阴影,他希望能获得贺月没有保留的信任,放手让他纵横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