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好的东西接触久了也会产生厌倦的心理。
就如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与你朝夕相伴百年,最开始的惊艳,最开始的庆幸......一切一切,都将被时光磨灭,只留下不起涟漪的平淡。
所以很多昔年艳羡无比的东西,在如今的姜榆罔看来,都显得无足轻重。
包括他座下的帝位。
当听闻刑天私自率领三十万大军奔赴前线,与人皇轩辕氏为敌的时候,姜榆罔的第一反应不是斥责,不是恼怒,也不是痛惜,他那时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刑天的面前,拍拍那个傻兄弟的肩膀,告诉刑天其实真的无需为了他座下的一个位子而大动干戈。
有机会的话,姜榆罔还会多说上几句,譬如说让刑天尽快遣散这三十万大军,让他们早日回到自己的家中,与亲人团聚,而作为神农氏第一大将的他,也无需再披甲佩刀,而应该尽快骑着那匹神骏的白马,穿过羊肠小道,来到那个女子所在的院落中,向她表露心声。
壮士不死。
美人不悲。
不是很好?
是啊,很好,好到只存在于梦中的希冀。
回到现实中,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炎帝。
他可以厌倦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座下的位子,却不可以厌倦这身份和座位背后的意义。
刑天领兵作战是为了他。
而他率军出征则是为了千千万万的神农氏族人。
他们曾与刑天一样朴实憨厚,或许也将与刑天一样被战争的漩涡卷入。
生离的生离,死别的死别。
姜榆罔自是知晓生死离别是这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事情,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愈加不想看到那一幕。
人皇轩辕或许足够贤德,可他手下的兵和将呢?
若真的被他们捣毁了神农氏的根基,那么神农氏余下的族人又将如何自处?
俯首为奴?亦或者沦为流民?
无法逆转生死,便尽可能地拖延死亡的到来。
哪怕神农百姓的生,要建立在他姜榆罔的死之上,他也依旧无悔。
唯独有愧。
既愧对连同刑天在内的一众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神农氏将士,也愧对他的妻,他的子。
......
这一年冬末,轩辕百万甲将神农大军逼入阪泉河谷中,竖起七面大旗,由黄帝亲自摆下星斗七旗战法,困锁神农,步步杀机。
姜榆罔、华乐兮以及神农氏帝子姜太安等一众大人物皆在被困之列。
危局之下,姜榆罔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设法破阵,而是走入神农氏帝后在阪泉中的临时住所。
那个陪他共度了数百载的女子,曾经风华绝代,倾倒万人,为人妻为人母之后,想必脸上也多出了些许皱纹吧。
以前他忙于事务,不曾看清。
而今他终于要打算好好地看清一次。
不再留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