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内营中耶律纳儿收到两份信报后,粗略看过一眼,随即眼中闪过狂喜之色,他将信件递给左右看,“大帅早就料到李从璟会来偷袭雁南,已令忽赤也速儿遣军前来支援,这支援军已到六十里之外,不时就能到这了!”
左右皆大喜,有人眉飞色舞道:“大帅实在是神机妙算,如今我等固守内营,唐军一时定然是无法攻进来的,忽赤也速儿将军的援军也将赶到,到时候我等就能将唐军聚歼在此!”
“正是如此!”耶律纳儿连连搓着手,“大帅在击败蓟州军后,也已领兵回援,他既然算得李从璟会来偷袭雁南,自然是不会放过李从璟的。如此三面夹击,唐军必败!”
耶律欲隐负手望着蓟州城,嘿然道:“蓟州城是李从璟留给我的馅饼,在蓟州军伤亡惨重的情况下,蓟州城就像是不穿衣裳的美人,要拿下看起来易如反掌。李从璟正是想要引诱我攻打此城,好让我忽略雁南,哼,竖子想法倒是不错,可惜,蓟州城虽然令人垂涎三尺,我却不是那见到骨头就扑上去的疯狗,拿下蓟州城固然意义重大,但失去雁南,损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回来,孰轻孰重,我岂会分不清?”
蓟州溃军正在退入城内,可以看到蓟州城头忙成一片,显得很是恓惶,这样一座看似唾手可得的城池,耶律欲隐在此时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
“利有大小,中原有句话,叫做舍鱼而取熊掌,此言一语道破天机。蓟州城虽然重要,然与李从璟相比,却不值一提。只要此番能败李从璟,蓟州早晚是我大契丹的囊中之物,不必急于这一时。”耶律欲隐最后道,大军追击至此,本以蓟州城为目标,现在突然要撤军,自然要给将士们一个说法。
李从璟得到的两份情报,其中一份就是忽赤也速儿的援军将到,这个情报让正准备全力攻打雁南内营的李从璟眉头紧锁。他让诸将各归本位,带着莫离等少数心腹回到军帐,在将这个消息告诉众人之后,他缓缓道:“营州援军将到,若让其与内营契丹军合军一处,契丹内营必定无法攻克,如何应对,诸位有何办法?”
这个消息给众人造成的震惊是无法言说的。
大军北上袭击雁南,是周密布置的结果,虽然有料到耶律欲隐会有所察觉,但在耶律欲隐被蓟州军拖住的情况下,他注定无法及时回援雁南,在这个时间差中,唐军就能攻破雁南契丹大营。在李从璟原本的布置里,马怀远在示弱、“溃逃”之后,退入蓟州城中,引诱耶律欲隐攻城,而其依仗坚城,又有城中彭祖山相助,坚守不难,如此就能等到攻破雁南的百战军回援。若是耶律欲隐没有攻打蓟州,也不打紧,李从璟只需要蓟州军拖住耶律欲隐一两日即可,那样他就能赶在耶律欲隐回援雁南前,将雁南拿下。这是一个陷阱,只要耶律欲隐开始追击蓟州军,就已经入了圈套,无论他觉醒的早晚,都于事无补。
但是眼下,营州契丹军来的太早了些。依照他们的行程,极有可能是耶律欲隐在决定追击马怀远之前,就给忽赤也速儿下了命令,否则营州契丹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这样也太不可思议了些,因为那意味着,耶律欲隐在追击马怀远之前,就料到了唐军可能会来袭击雁南!
“这不可能!耶律欲隐怎么会料到我们要来袭击雁南?!”在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孟平首先表示了异议。
“耶律欲隐如何料知,我等当下无法知晓,但事实就是如此,否则,不能解释营州援军为何会来得这般快!”李从璟沉声道,在事实面前,所有的想当然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眼下的问题在于,若是耶律欲隐已经料知我等会来袭击雁南,他又为何还要离开雁南、追击蓟州军?”
这个时候耶律欲隐应该在雁南严阵以待才是,又怎会主动离开雁南,分兵去追击蓟州军,让雁南兵力被削弱?
“只有一个解释。”莫离缓缓出声,他直视着李从璟,眼神有些可怕,“耶律欲隐分兵追击蓟州军,将被削弱的雁南暴露在我们面前,是有意为之!”
“别驾的意思是,耶律欲隐给我等挖了一个陷阱?”王朴惊异道,“他分兵南行,就是为了引诱我等前来袭击雁南?”
“不示敌以弱,怎能诱敌来攻?不示敌以利,怎能诱敌长趋?”莫离声音愈发低沉,“耶律欲隐这么做,所图不小!他本可镇守雁南不动,以他的兵力和防御,轻易能叫我等徒劳无功,也就达到了将我等纠缠在卢龙的目的。而他现在做的这些事,表明他不想打一场不温不火的战争,也就是说,耶律欲隐不满足于防守,他想要进攻,意欲彻底败我大军!”
李从璟沉吟道:“形势已经明了,雁南是个陷阱,是耶律欲隐用来诱惑我等的肥肉!然而,如今我等肥肉已经咬了,耶律欲隐势必有下一步动作。眼下,契丹内营难以一举攻克,契丹营州援军将到,我等取胜艰难。耶律欲隐既然将战场选在了雁南,想必他此时也已在回援路上,届时他们三面夹击,我等处境的确不妙。”